柳奶奶站在屋门口,对着院子里的牧铃轻声唤道:“小铃铛,先别等了。进屋吧,外面凉。你爹忙完了就回来了。”
“奶奶,我爹去了哪个村子啊?路很远吗?我想去找他。”牧铃等了一天,实在耐不住性子了。
柳奶奶颤颤巍巍走进院子里,拉住牧铃的小手劝道:“远着呢。奶奶老了,腿脚不好,要不然能陪你去寻他。你别着急啊,他法术高深,又有腿脚功夫傍身,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可别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找他,天黑了,山里面很危险的。”
“可我担心他。”牧铃一屁股坐在了院中,忧心忡忡地看向院门口。
“你还小,第一次跟爹分离这么长时间,你想他,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他啊,他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在山野间游走,从来都是平平安安。”柳奶奶悉心劝道。
牧铃不再说话,她沉默着坐在院中,呆望着院门口,可她心里全是对和尚爹的思念。
这一等,就是三天两夜。直到第三天傍晚时分,牧铃才盼到了和尚爹归来。
其实,牧铃站在院门口时,远远地就看见了和尚爹走来的身影。可她心里憋着脾气,立即转身跑进了屋子里,坐在桌旁,端着茶杯把玩,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亦禅和尚缓步走进院子里,看见侧身对着他,坐在屋门口的牧铃,在那里阴沉着脸,把玩着茶杯,就明白,这孩子是在跟他闹脾气。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亦禅和尚坐在了牧铃对面,望着她那藏不住委屈的模样,温声询问。
“哼。”牧铃憋着情绪,偏过脸去哼了一声,不肯搭理和尚爹。
此时柳奶奶留意到亦禅和尚的脸色过于苍白,顿感不妙,她给亦丘和尚倒了杯热茶,低声问:“你没受伤吧?”
听闻此言,牧铃慌地抬起头,望向和尚爹,才看到他的唇色发白,脸上也毫无血色。
“爹……”还未来得及发作脾气的牧铃,哇地一声就哭开了。这哭声里,除了压抑多日的各种情绪,更多的是对和尚爹的心疼。
“别哭啊,你哭什么呢?爹这不是回来了么?”亦禅和尚站起身来,缓步来到牧铃身旁,抬手想抱他,却又忽然放下双手,只是摸了摸她的脑瓜顶。
原是他受了很重的内伤,根本没力气抱孩子。可牧铃看不出和尚爹的伤势有多重,只是大哭着问他:“爹这么多日,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回来?爹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被那些山鬼恶妖打伤了?”
“这次的妖怪凶残了些,他们还懂些道法,不好收拾,所以爹在山里耽搁了些时日。爹身体并无大碍。小铃铛不要哭了,爹看着心里难过。”亦禅和尚轻声安抚着牧铃。
牧铃擦了擦眼泪,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和尚爹,观察入微的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和尚爹的左手上。
那只手的手背上有很深的瘀痕,牧铃抱起和尚爹的这只手,一把撸起他的衣袖,发现他整只手臂都已经变满是淤青,淤青的颜色发黑,看起来不仅是有内伤,好似还像中了什么毒。
其实这淤青早已遍布亦禅和尚的上半身,他轻轻拿开牧铃的手,放下衣袖,强撑着精神,对牧铃说:“爹身体并无大碍,你莫要忧心。爹只是有些困倦了,急需睡一宿,好养足精神。”
说着,亦禅和尚走向卧房,进门后,便将门关上了,他着急给自己治伤,忘了将房门闩上。
亦禅和尚褪去上身的僧袍,光着上半身,拿出一把匕首,割破左手的手腕,又用力点了一下胸前的穴位。
只见黑色的血液从他手腕处的伤口不断溢出,他用木盆接住这些毒血,直到毒血放尽,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腕上的伤口,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榻上,开始闭目打坐养伤。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外的牧铃透过门缝看在了眼里,她心疼地默默流泪,一路小跑,从灶房里端来一碗热汤,走到和尚爹的卧房门口,敲门喊道:“爹,我给你端了碗热汤。”
门内的亦丘和尚遂忙睁开双眼,将上身的僧袍穿好,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门外的牧铃进门,这个小机灵鬼就端着一碗热汤推门而入。
牧铃进门后,眼神扫过一旁木盆里的半盆鲜血,一路将热汤端到了和尚爹的榻前……
亦禅和尚接过孩子端过来的热汤,快速地将热汤喝完,对牧铃催促道:“你回卧房去睡觉吧。爹的身体好多了,你不必担忧。”
牧铃站在榻边,眼睛一直在盯着那半盆的鲜血看,她背对着和尚爹,默自流着泪。
牧铃闷声哭着,强忍眼泪,倔强地转过身,一咕噜爬到了榻上,倔强地对亦禅和尚说:“我看别人村的小孩儿都跟着爹娘一起睡。爹你是出家人,也许是个例外,所以从不让我和你睡一个屋。但是今天,我就非要跟爹睡一起。”
其实,牧铃是怕和尚爹半夜会突然死掉,她要守着他。
亦禅和尚侧目看了看一旁盘腿坐着的牧铃,自然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了解这个孩子的脾性,这个时候撵她出去,是很难的。
亦禅和尚思虑片刻,妥协道:“好,你今夜就睡在我榻上吧。”
“嗯,好。”牧铃随即后仰着躺倒在榻上,双臂枕着后脑勺,还刻意挪了挪胖乎乎的小身体,以便躺着的角度,能让她睁眼就能看见和尚爹的脸。
亦禅和尚闭上了眼,继续打坐。牧铃知道和尚爹这次伤的很重,担心他说话都费力气,只想让他安安静静好好养伤,于是克制住自己心中的疑问,默不作声地看着和尚爹胸前一起一伏的衣襟,确认他在平稳地喘气,没过多久,她就被瞌睡虫打败,闭眼睡着了。
亦禅和尚睁开了眼睛,给熟睡的牧铃盖上被子,他将灯吹灭,然后悄悄褪去自己上身的僧袍,借着窗户口暗淡的夜光,看见自己胸口的淤青已经恶化。淤青向外肿胀,将肌肤撑得发亮,好似有什么怪异的活物,快要冲破那层肌肤,从他胸口的骨血里长出来。
一阵钝痛突然从胸口袭来,亦禅和尚皱了皱眉头,轻悄悄地下榻,拿起匕首,在木盆前,借着窗户外投进来的月光,用锋利的匕首剥开了胸口的肌肤,将肌肤地下长出来的黑色触手一刀挖出……
“爹!”牧铃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就看见了和尚爹拿着匕首在胸口挖肉的画面。
“小铃铛,不要过来。”亦禅和尚忍着剧痛,轻声对牧铃阻止道。可牧铃已经下榻,并将卧房的灯点亮,举着灯盏,来到了和尚爹身前。
牧铃强忍眼泪,提灯照着和尚爹的伤口,轻声哽咽:“这样照着,爹能看得清楚一点。”
亦禅和尚见牧铃坚持要提灯帮他照伤口,不再驱赶她,而是默然快速地处理起伤口里生长出来的黑色触手,并拿出针线,在灯下穿针引线,给自己缝合伤口。
牧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吭声,却是在心底痛呼:“到底是谁这样毒害我爹,在我爹身体里种下了那毒物,实在可恨。”
亦丘和尚包扎伤口时,牧铃放下手中灯盏,上前想帮忙,却并未有机会搭上手,因为她发现和尚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手法很娴熟。
这个时候,注意力从和尚爹伤口上转移的牧铃,才留意到和尚爹胸前大大小小的旧伤痕,这些伤痕并不明显,只有凑得很近的时候,才能看出痕迹。
包扎完伤口后,亦丘和尚看着呆立在跟前的牧铃说:“小铃铛,你回你的卧房睡觉去吧,在爹这儿,你也睡不踏实。”
牧铃赶紧摇头拒绝,并快步走到榻前,麻溜地爬到榻上躺下,闭着眼睛说:“爹方才答应我了,今夜让我睡在这儿的。不能反悔。我在这儿睡得挺好的。看不见爹,我才会不踏实。”
说着,两行泪悄然从牧铃的眼角滑落,她努力装睡,就怕和尚爹又催她离开。
亦禅和尚穿上僧袍,来到踏边盘腿坐下,观察了好一阵,发现小牧铃虽是双眼紧闭,但是她的眼皮一直在颤动,知道她这是在强行装睡,于是轻声说:“既是睡不着了,就睁开眼睛吧,爹也不困了,正好,你陪爹说会儿话。”
“是吗?爹也不困么?”牧铃噌地睁眼坐起身来,看着和尚爹问,“爹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
亦禅和尚看着牧铃睫毛上还沾着泪水,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勾起嘴角浅笑道:“爹不疼了,一点小伤,小铃铛不要再担心了。”
牧铃观察着和尚爹的气色,半信半疑点了点头,饶是认真地望着和尚爹问:“是谁将爹你伤成这般模样的?”
“是个懂道法通巫蛊之术的山妖,他用蛊毒控制村民为他杀人剜心,用人心为食,修炼邪祟法术。”亦禅和尚收住笑意,严声回道。
牧铃闻言,皱着眉头追问:“这山妖很厉害么?如此阴邪恶毒之徒,爹可有将其杀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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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归期难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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