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蛛蝥从没见过这景象,天地无形中给她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来气。

那种威压,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

她方才就奇怪,若是妖修,他这般年轻,和她一个已经修行了八百多年的蛛蝥对上,怎么会不分伯仲。

如今看这模样,他浑身没有一丝黑气环绕,天气间的灵气自发涌动在他身边争先恐后地为他所用,这哪里是妖修能驱动的?

那是......

蛛蝥脸色一变——即便黝黑的外壳看不出来,但此刻她已经心神俱颤,八条长腿立马就软了。

她不过就是吃个人而已,居然招来了位不得了的......

威压压的她喘不过气,她恨不得回到半个时辰前抽自己几巴掌。

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这张嘴!她有眼不识泰山!

可惜还没等她跪地求饶、没说看在这孩子毫发无伤的份上饶过她、没等她自请谢罪献上珍宝以求得消消火气,她就瞬间爆开了。

“砰”的一声,她的头、胸腹部的血肉和各个肢体挂在了树上,有的滚落在地上。

而以他们为圆心,两道淡黄色的透明屏障将裴枕和沈迟包裹起来,落脚一米以内的地方干干净净,滴血未沾。

屏障外,蜘蛛腿、腹腔内爆出来的汁液,连同鲜血,溅到了树上、草地上,沾染上的绿叶绿草迅速枯萎,空气中混杂着腥臭和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谁给你的胆子,敢亵辱本神。”

裴枕高贵冷清地浮于天地间,月光倾斜而下,为他增渡了一丝神性。

无数的星光点点从蛛蝥破碎的身体中释出,它们绕着裴枕漂浮,向至高无上的神明致意,无数的灵气争先恐后又亲密地贴近他的神躯,而后消散了。

他额间的蓝色与金色交织的印记闪动,随着蛛蝥的绞杀,他的功德又记了一笔。

裴枕闭着眼,面容沉静,微微转过脸,目光落在了蛛网上的沈迟,他虚空抬了一下手,沈迟便被屏障保护着,送到了他面前。

裴枕银色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他缓缓降下,落地后便恢复了原来的凡人样貌,他睁开眼,冷漠地审视着沈迟。

面色发白,即便昏迷当中也隐隐在发抖,若是吓昏的,刚才动静那么大,何至于还不醒?难不成这蛛蝥给他喂了什么毒液?

他双指一并去探查沈迟的脉象,微凉的指尖接触到沈迟发烫的皮肤,沈迟动了动睫毛。

从沈迟的脉象来看,虽然微弱,但好歹还活着,嘴唇没有发紫,身上也没有被咬出来的血迹窟窿,看着也不是中毒至深。

脉象发虚、气血不足、头有冷汗、身体乏力,倒不是中了什么毒,而是......

裴枕面色不虞,他看着沈迟白净的脸,当神仙这么久,头一次有种荒谬的感觉。

他是饿昏的。

“......”

即便在睡梦中也感到不安稳的沈迟伸出一只手,拽住了裴枕搭在他腕间的二指。

他生的白净,一双眼微微往上挑,红红的,此刻正嘴角轻抿,眼角沁出一滴泪滑落至耳畔,他委屈地哽咽,气若游虚:

“......娘......我饿......”

娘?裴枕额间青筋暴起,顿时想拂袖而去。

谁是他娘?

但以他三千一百多年的修养,到底忍住了。

没想到凡人如此脆弱,一两顿不吃都不行?

也是他的疏忽,让他独自一人来这灵气充盈妖兽盘踞的林中觅食。

然而尊贵的河神不过是看他这幅模样这破天荒地自省了一下,却没想到听到了更离谱的。

“娘......我想喝......杏酪粥......”沈迟轻微的呢喃。

“……”裴枕一股气憋了又憋,上不去又下不来。

终于,还是让天地灵气结成的护罩托着他,几个转瞬间回到了山洞。

他盘腿坐下,可以说是粗暴地将沈迟丢到地上,沈迟晕晕乎乎却还不醒来。

裴枕面色阴沉地结印护住他的心脉,丝丝缕缕的灵气从他指尖泻出,融入沈迟体内,让他不用吃东西便能恢复体力,省时省力。

裴枕一边输送灵气,一边暗自忖度。

这么容易就晕倒,动动手指头就能没命的脆弱凡人,找个地方把他丢了算了,省得还得耗费法力救他。

*

清晨的光照到沈迟的脸上,他酣睡一整晚,只觉得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以往睡觉,夏天半夜会热醒冬天会冻醒。

现如今开春,到处都还透着凉意,昨晚睡觉,却觉得腹腔热烘烘的,像有一个暖炉。

他梦到他娘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忙前忙后给他煮粥,一口口喂到他嘴边,之后又将他抱在怀中,温声安抚让他睡觉。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生病了,娘亲便忙前忙后地照顾他。

他便一头扎进这梦乡,贪恋娘亲片刻的温柔,紧拽着他娘的衣袖不愿她离去,不愿醒来。

可惜一觉总有到头的时候,他睫毛微动,恍惚地睁开了眼。

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吵闹,身下有干燥的草木气味,他转了转眼,突然想起自己在哪了。

这不是那个妖怪带他来的山洞吗?

他记得,昨天他独自下山,在森林里打转,一整天过去好不容易打到一只野兔,结果遇到一只大蜘蛛......

对了,那只大蜘蛛把他绑起来了......

他猛地起来,那个大蜘蛛呢?

左顾右看,只看到裴枕盘膝而坐,眼睛闭着,他隐约在话本中看过这个姿势,像是在打坐。

晨曦的光从山洞口照进来,为他挺拔的身姿渡上了一层圣光。

沈迟掐了一下自己的脸,他下手很重,“嘶”了一声。

好痛。

这不是梦。

他还活着。

昨天裴枕救了他?

沈迟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这个妖怪虽然说是妖,但从见面起,也从来没对他怎么样过,算算还救了他两回,虽然对他的态度很差,但是该出手帮他的时候也会帮......

这个妖,虽然吃人,但是是好妖。

裴枕眉心松动,沈迟以为他要醒来了,还没想好怎么和他道谢,于是他又急忙躺下了,眼睛紧闭,耳朵时刻留意裴枕的动静。

却什么都没听见,他眼睛睁开一条缝。

突然对上了裴枕那似笑非笑的双眼:

“昨晚睡的可还舒服?”

沈迟一骨碌爬起来了,翁声瓮气地回:“还、还行。”

裴枕淡淡地收回视线,他起身,一身白衣从干草垛中起来免不了沾了点草,沈迟极有眼力见地上前拿掉了,狗腿的样子裴枕还勉强满意。

裴枕:“既然醒了,那我们即刻出发。”

沈迟嘴巴张大了:“啊?去哪?”

裴枕站在山洞口,苍茫延伸的天空、远处冒着袅袅青烟的村落、以及脚下郁郁葱葱的森林都尽收眼底,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指了指东边,划了条线,是淮河的流向,一路往西,不容置喙:

“沿着淮河往下走。”

“那我可以回家看一下我娘吗?”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尤其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真的会开口说话的蜘蛛,实在是冲击力太大,跟在妖的身边,以后估计会遇到更多妖,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裴枕:“你不是说回不去了吗?”

沈迟语速飞快:“但是我可以悄悄回去,不要被其他人发现就好,我知道有一条人不常走的小道,我们走那里回我家,就不会被人发现我还活着了。”

裴枕挑了挑眉,修补功德一事不能拖,晚一日补回来被九重天发现的几率也就越大,更何况,他娘又和他的事有什么关系?

沈迟神色可怜,小声道:“求您了。”

沈迟此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无端让裴枕想起他养的一只獭(ta)猫来。

那只獭猫好吃懒做,整日就是躺在他的脚边拍打自己吃的油光水滑的肚子,一饿了就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这冒光又期待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裴枕话到嘴边诡异地转了个弯:

“随你。”

沈迟高兴地蹦起来,当即决定,以后唯妖人马首是瞻,他说往西他绝不往东,他说让他上天下地他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

缇首村多山,他家在缇首村一座山脚下,村口的泥巴路一路蜿蜒延伸,其中分叉的一条小路能直到他家门口。

不能走大道,会碰到他的那些姑侄婶子,届时他没死的消息传开来,那些人指不定又要派人去寻他回来再举行一次大祭祀。

沈迟拎着自己的袍角抓在手上,一回头,撞进了裴枕那双墨黑的双眸,而此刻那双眼里面怒火焚烧。

“这就是你带我走的小路?”

裴枕此刻下摆全湿,数不清的泥巴印子在上面,硬是将他一个出淤泥不染的脱俗模样,变成刚刚锄地二里地回家的二流子。

他额头上青筋直跳。

“好了,你既快到家了,我就先走了,日后不必再见。”

裴枕从容不迫地说完,掐个决就要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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