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信,送沈小姐回府。”尉迟安摆明不想跟阿无有过多交流,而阿无也亦是如此。
今日状况太多,阿无只能取消计划,可她正打算跟在荣信身后回府时,却见到了一处熟悉的院落。
上次来这,还是年前的晚上。
阴差阳错下,她逃到了城西,跑到了拂君家门口,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阿无立马改变主意:“不用麻烦了,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回了沈府她近几日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尉迟安见阿无四处张望,问道:“沈小姐等什么呢?”
“我现在还不能回府。”情急下,阿无想了一个蹩脚办法,她找尉迟安借钱:“你身上带钱了没,我急用。”
阿无觉得还好尉迟安不知道自己另一重身份,不然他肯定以为自己大年初一就找他讨债。
这活儿还没干,钱倒是要的勤。
尉迟安向阿无两手一摊:“我出门从不带钱,需要花费直接记在晋王府即可,到时自有人去取。你要钱作甚?”
此刻阿无多么希望能长成尉迟安的模样,然后靠着他的那张脸四处赊账。
阿无解释道:“我带妹妹去金丝斋买首饰,没想到钱却被偷了,离去这么长时间了,她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花,所以待会儿还得回去找她。”
他了然的点点头,而后从腰间取下枚玉佩递给身后人,仗义吩咐道:“蔺川,去趟金丝斋,账就记在晋王府,她叫?”
尉迟安朝阿无看来,阿无此时并不想领这个情,“不用麻烦世子了,您有事就先忙吧,我在此处歇歇就会离开。”
阿无从文灵文秀口中所知道的尉迟安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可这人今日不知抽什么风,非要管这档子跟他无关的闲事。
而尉迟安本来都打算离开了,可见这沈家小姐话里话外都是心中有鬼的样子,且停留的位置实在引人深思。
他倒要看看这沈小姐要作什么妖。
“直接找沈府的小姐,”那个叫蔺川的接过玉佩就悄然离去,尉迟安道:“现在沈小姐可以回府了吧。”
阿无也冷下脸来讥笑:“我们并不熟,算起来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世子夜黑风高下闯入我的院子,你为何偏偏抓着我不放?”
尉迟安没有回答,只静静站在那,脸上皆是想看好戏的坏笑。
阿无知道自己今日漏洞百出,既然这人一心要抓住自己把柄,他想掺和进来,那就成全他。
阿无立马换了副面孔,笑道:“刚刚同世子开玩笑呢,今日多亏世子出手相救,才能幸免于难,世子不缺钱财,不如我跳支舞感谢世子的救命之恩?”
阿无指着拂君的园子道:“那处红梅开的艳丽,都伸出墙了,”她脱掉了脏兮兮的大红斗篷,上前撇断了一枝梅,也不管尉迟安同不同意,突然大声道:“那我开始了?”
阿无挑了个地势较高的位置站立,此处作为观赏点极佳,恰好院内院外都瞧得见。
那枝梅握在阿无手中宛如一把利剑。
初始,她提裙摆舞举止轻缓,裙角轻扬旋转,带着刚柔并济的力道,姿态轻柔优雅,飘逸的裙摆下彰显着大气磅礴。
紧接着,她的速度渐快,垂腕绕花,屈伸腾跃,出手利落,收手却柔和。眼神坚韧又倔强,浑身透着横刀立马的飒爽英姿。
舞姿中晕开浓浓的少年意气仿佛化开了整个京都的大雪,她像荒漠中陡然生出的一抹绿,给人带来无限的希望,又像从夹缝中滋生出的一缕阳光,照亮午夜梦回的恐惧与心底暗处的幽黑。
分明舞着常见的剑招,却又那么与众不同。
光影下,如雪下松鹤,遗世独立。
阿无一颦一笑刻在了尉迟安心里,尉迟安如受到猛烈撞击,可浑身又像被春风轻轻拂过,酥酥麻麻的,在那一刻他知道了阿无的目的:她是沈无寂派来勾引自己的。
一舞结束,阿无将手中那支红梅狠狠抛向空中,嚷道:“春去春又回,花谢花会开!”
那红梅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院内,阿无看着尉迟安,又好像透过尉迟安看向另一个人,她道:“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无心里默默道:“拂君,今日一别,可能你我很久都不会再见了,若是我能找到证据,那么这条艰辛之路,由我来为你铺。若是一切皆是徒劳,那么待到年末入冬京都落下第一场雪时,我想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尉迟安还沉浸在刚刚那场如梦如幻的雪中舞梅,他下意识走近抬手指着阿无脖子那,却被阿无躲过,不满道:“你干什么?”
刚刚阿无舞梅时,尉迟安发现她耳后有一道血痕,他本想好心提醒,话到嘴边变成了:“算了,没什么。”
待他们离去后,院内有一人慢慢走到墙边,拂君小心拾起那枝梅,插到了自己床头的白瓷瓶中。
回了沈府,沈无寂又是一通火气上来,阿无今日心情好,耐着性子听沈无寂的训诫:“我倒小瞧了你,原来还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你竟能使手段让世子亲自送你回府,为何那日在聚云楼行事胆怯?莫不是见了世子那张脸便走不动道了?”
对于沈无寂爱发脾气这件事,阿无已见怪不怪:“我今日在金丝斋碰上盗贼,也是为了追回银钱才偶遇世子,不信你去查?”
听阿无提到“盗贼”,这时沈无寂才似乎想起她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模样,不由面露嫌弃:“你看看你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世子还真是不嫌弃你,与你一路同行,你身上还有哪点像大家闺秀的样子,那钱丢了就丢了,为了点钱财不要命了?果然浑身上下都透着小家子气,别整日弄得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来气我。”
“对了,刚刚世子说的舞是怎么一回事?”
沈无寂想到了刚才尉迟安语重心长看着他讽道:“沈大人有心了,那舞跳的确实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世子救我一命,我无以回报,就跳了支舞聊表心意。”阿无觉得这京中的人都很喜欢小题大做,一支舞而已,心思一个赛一个的敏感。
沈无寂警告道:“别忘了你的目的是太子,什么人都敢招惹,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这么大?他也是你能随便招惹的?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阿无:“我没想撩拨世子,跳的那舞不妖不媚,谈何招惹?”
“那他何出此言?”沈无寂见阿无顶嘴,声音不由拔高一度。
连带着阿无声音也大了些:“或许是他尉迟安自作多情,关我何事?”
这时沈无寂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人家堂堂晋王世子对你一冒牌小姐有非分之想不可?”
阿无一再被贬低,也是火气上来,“大人整日让我谨记身份,自己倒是一口一个冒牌小姐。”
“你……”沈无寂或许本来是装装样子,想逞逞威风,可这下却是真气到了,他脸色蹭一下通红:“好好好,我的沈大小姐,算我求求您,别再惹事儿了行么,你若再不守着规矩,去做一些不可控的事儿给我惹麻烦,大不了老夫不肖想这个太子侧妃之位便是。”
沈无寂缓了口气:“沈府已经死了一个沈大小姐,不介意再死一个。”
阿无:“哦。”
“今日就不该放你出门,你这性子就该关在家里好好磨一磨,我说你是闯祸精么?一个不注意,就生出风波,从明儿起,还是让你母亲好好教导你怎么成为一个规行矩步的京都贵女。”
初二一早,赵春斓迈着从容的步子来到了阿无闺房,文秀文灵吓得赶忙就要拉着阿无起床。
“你们都下去吧,”赵春斓站在床边微微勾腰,“小景,晨光宝贵,就算你没晨昏定省的规矩,但沈府也没有睡到日晒三竿的规矩。”
阿无轻“嗯”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此时房内只剩下床上躺的那位和床边站的那位,赵春斓的腰弯的又深了些,她笑眼盈盈看着窝在被子里的阿无,“不要脸的狐媚子,你真有本事啊,冯大人都不舍得动你分毫,还来劝我要对你好些,我竟不知道,你何时背着我还搭上了冯光年……”
赵春斓在一旁喋喋不休,阿无不理,将锦被一把拉过,盖到了头顶。
“还真是目无尊长的野种!你以为这沈府上下真的愿意认你这个大小姐么?你以为众人真的信你是沈家的种么?还不知道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
“滚。”阿无言简意赅地打断了赵春斓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
“你!”赵春斓一把掀了阿无的被子,举着手正要扇下去就听见了院外沉沉脚步。
她既然命令一众人在外侯着,她们定是不敢随便进来的,除非那人……
赵春斓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耐心哄着阿无,“小景,你父亲特意交代让我好好教导你的,快,听话,别睡了……”
“逆女,你没听见么,还不赶紧滚起来!”
赵春斓佯装诧异,回过头笑得温柔似水,“您春节好不容易休沐,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沈无寂站在门外并未进来,黑着张脸道:“不用对她客气。”
阿无自是比赵春斓更先听到沈无寂的脚步声,见赵春斓能在顷刻间宛如换了个人,也是不得不佩服。
阿无:长这么大,也算体验了把宅斗。
她起身穿好衣服就出了卧房,对着门口的沈无寂道:“她说我名不正言不顺,她说她要调查我的身份。”
赵春斓立马跟在后面解释,可越解释越乱,后来索性闭了嘴,纤纤细指扶着太阳穴,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沈无寂见状连忙伸手将赵春斓拥入怀中,紧接着带着她离开了阿无院内,一看就已毫不在乎刚刚的事儿了。
阿无:还能这样?
在阿无看来,对付他人,动手比动嘴容易,一套招式下来自会以理服人。但今日阿无又学到了新知识,原来扮柔弱才是最不费吹灰之力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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