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勇不停地朝尉迟安磕着头,额头磕在地上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一会儿地上便有了殷红的血迹。陈弃旧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来道:“此事我答应了!”
“陈弃旧!”尉迟安喝道,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唤陈弃旧。
而此时雷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立马调转个方向朝着陈弃旧疯狂磕头:“谢谢这位公子,谢谢这位公子......小的虽不知您是何人,但瞧着您气度不凡,且与尉迟公子同行,身份必然尊贵,在御前定能说得上话。”
“好说好说,不过……”陈弃旧黑着脸手指向尉迟安道:“你夸我就非得带上他么!”
“我可以帮你,”陈弃旧问道:“你可有证据在手?”
雷勇并未作答,只默默将二人带到一处荒废的柴房后,抱走几捆发霉的柴火,又用脚踢开地上铺着的厚厚稻草......最后他扳了下闲置在角落里已经落灰的烛台,然后尉迟安和陈弃旧就看见了一道密室的门在地上缓缓打开,此时雷勇低声说道:“我知你们在找什么,这是作为报答。”
甫一进密室,扑面而来的重尘就呛的人咳嗽不止。几人捂着口鼻,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
借着火折子微弱光点,他们看到了这间密室内随意堆地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
而这次发现的信件不再寻常,信上写的再不是询问治水的法子,账本上的桩桩件件记录了张祺祥如何贪赃枉法,丧尽天良!
他不仅将赈灾银用以“媚上”,还将每年朝中运来分发给百姓的赈灾粮收集起来,再高价卖到别处。
国难当前,他倒借此发起了财。
雷勇又从众多信件中挑出一封,递给陈弃旧,“公子,这是当年大公子的亲笔书信,您一看便知。”
此人也是妙,竟将自己的信混藏在了张祺祥的密信中。
也是,这里应是整个江南最安全的地方,就连张祺祥自己也不会发现。毕竟……谁吃饱了没事干总去翻自己的犯罪证据。
信件已经发黄,可见年数已久,尉迟安与陈弃旧打开看了下。
上面写了关于当年毕怀言无意知晓宫中密旨,本不知是真是假,毕竟尉迟玄之子不在军中。可不久之后,本在京中的尉迟安真的就凭空出现在了军营,奈何尉迟玄将尉迟安藏的太好,等到自己发现时却是他被歹人掳走的那晚,然后紧接着飞凰将军下落不明,蛮夷带兵大举进犯……
可信中毕怀言还是没提自己是怎么发现这道密旨的,只说无意得知,到底如何无意得知?且很多重要细节都是一笔带过。
这信再次重现于人前仿佛勾起了雷勇当年的记忆,他怔怔道:“可怜毕家世代为国,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而飞凰将军和尉迟小公子又做错了什么就要招致杀身之祸。将士们都是整日将脑袋别在腰带上为我大齐冲锋陷阵,实在不该是这种结局……”
那年毕家军全军覆没,毕家家破人亡,余下毕拂君一人存活于世;尉迟玄之子险些丧命;天下第一剑客阿无命陨西疆。
两人回房后,尉迟安将信从陈弃旧那要了过来,“事关重大,诸多细枝末节还需考证,切不可鲁莽行事。信先放我这,由我保管。”
陈弃旧:“你觉得他是骗我们的?可你不是说他是毕怀言带出来的兵嘛,你信他,我自然也就信他!”
尉迟安白了眼陈弃旧,“这是两码事!信上内容不似作伪,可很多细节模模糊糊,我们不能只听信他一面之词。”
“当年情况紧急,哪里有时间写那么多细节……信中所述环环相扣,且都对得上当年发生之事。”陈弃旧却想越觉得雷勇可怜,连语气都带上了一丝怜悯:“他说的情真意切,又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们?不过就是想为旧主讨回公道罢了,况且我都答应他了……对了,他还帮我们拿到了罪证,要不是他,这种密室等我们发现怕是这些歹人都已经安享晚年了。不行,你把信还给我,是我答应的,又不是你小子答应的。”
陈弃旧一直围着尉迟安讨要那封被拿走的信。不提还好,提到此事尉迟安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语气不善道:“对啊,你的嘴可真快,没半分迟疑,说答应就答应了。”
那信中提的都是后面所发生之事最合理的解释,尉迟安嘴上虽有怀疑,可心中已对此信的真假信了**分。
事后尉迟安和陈弃旧两人皆心照不宣没有告诉宇文殊和花七月,只说密室是撞见有人开启,便顺藤摸瓜找到罪证。
之后就是张祺祥等官员落马伏诛,众人将张祺祥这些年贪的钱财部分用来救济灾民,部分押送回京。不久大坝在花七月的督促下修建完成,灾民也被安置妥当,而新官也走马上任……
去时那几人容光焕发,而在返京时几人皆憔神悴力,宛如大病了一场。
回到京中后,尉迟安与陈弃旧就带着雷勇与此信去找了趟如今世上仅存的毕家人——毕拂君。他们将信拿给毕拂君看,毕拂君接过信还未看内容,便潸然泪下:“这是兄长的笔迹,你们从何处所得?”
他俩询问当年之事,而毕拂君也验证了当年其兄长身陨前那段时间确实神神秘秘,只与她道:“拂君莫管此事,若是得空记得提醒下阿无,让她小心些身边人。”
毕拂君说那时并不以为然,只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阿无那么厉害,谁能伤的了她。”
因此陈弃旧和尉迟安更笃定此信的真实,可信上没说密旨是谁传的,宫里那么多大人物,一宫妃嫔都代表了一方势力,到底是谁要害飞凰将军与尉迟家。
陈弃旧便决定先上奏请求翻案,再调动人马查明真相。
可此事不能由毕家女出面,她是毕家人,自证清白是最愚蠢的一条路;可也不能由尉迟安出面,当年一战损失了太多大将,尉迟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很微妙,为叛贼平反一不小心就会有谋反的嫌疑。
常言有“文死谏、武死战”,陈弃旧认为自己生在文臣之家,由自己出面最是合适,可他忘记了帝王的无情,人心的险恶。
之后,他哄自己的妹妹去晋王府偷出了那封信,不与尉迟安商量就独自带着此信交由天子,面呈皇上。他跪在殿前,替毕家喊冤,替毕家军喊冤,替飞凰将军喊冤……
可最后的结果是查出此信是由他人伪造……
皇上念在陈弃旧是受人蒙骗,未牵连其家族。但陈弃旧为逆贼喊冤,乃是其心有异,是以难逃死罪,当下就被判七日后斩首示众,尸身丢于乱葬岗,死后不许任何人祭拜。
事发之后尉迟安提剑找到了雷勇,问他为何信是假的,雷勇喝着茶悠悠道:“那陈家公子愿意当你的替死鬼就去当好了。”
尉迟安一剑戳穿雷勇手背,咬牙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雷勇疼的龇牙咧嘴,头上冒着汗,冷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大公子的亲笔书信,不过是当年毕家出事后我伪造的。我跟随大公子多年,见多了他的笔迹,就是大小姐也难认出来,可宫中不一样,能人众多,是不是亲笔所写定然能识出一二......你知道吗,那次本来要对付的是飞凰将军和你尉迟家,到最后你尉迟家却独善其身,可当年毕家出事……你们尉迟家未替毕家上奏只言片语……”
他冲着尉迟安吼着:“哪怕半句!你们只怕危及到自己,事发之后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身后,为何当年死的不是贪生怕死的尉迟家?为何当年全军覆没的不是晋王军?偏偏是毕家,偏偏是我们……”
雷勇不甘心死的是毕家军,而当年要针对的却不是毕家!
他本设下此计,欲拉尉迟家下水,让尉迟家也尝尝被诬陷的滋味。没想到被陈弃旧抢了先,给雷勇的计谋做了陪葬。
尉迟安将剑猛地从雷勇手背抽出,也冲着他怒吼:“那你冲着尉迟家来啊,你冲着我来啊,为何要残害无辜之人,你不配为毕家军。”
雷勇舔舐着手背上的伤口,又哭又笑:“这世上早就没毕家军了,我已随毕家军死在了当年,如今活着的雷勇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疯子罢了。大公子临死前含泪说了句‘天家无情,兔死狗烹’,可见,信是真的,你们也讨不得好……”
雷勇嘴中念念有词,却突然双手握拳扑向尉迟安,尉迟安下意识提剑相迎,雷勇却在此时收手并将身子凑过去,撞在剑上,无名当场穿胸而过。
顿时,他口中涌出大量鲜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雷勇笑道:“等着吧,早晚会到你尉迟家的......”
雷勇故意死在了尉迟安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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