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谓仙其四

关紧木窗,她去了隔壁林蔓之的屋舍,见室内空荡荡,就马不停蹄赶往阁楼外,想着送她一程。

雨稍大些,她手中握着从同门那里顺藤摸瓜牵来的一柄油纸伞。

秋雨沉沉,那辆低调的马车慢慢地消失在视野里,她呆呆站在原地。心道,她总是晚一步。

唯一的好朋友不在,此后的日子便无聊得紧,同门稍比她大些,且都有统一的课程安排;谢师姐十三岁,将入金钗之年,平日话不投机半句多,清冷寡欲的,她一打照面还寻思这位大师姐要青灯古佛地守着心里那座冰山一辈子,跟初见时嗅到的一抹绮丽冷艳的寒梅香倒是出奇一致。

渔客见她通过楼主的考核,就彻底撒手不管地散养她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一下午都在落雁林照着剑谱学习。不过好在,朋友没了还能再交,十六师姐素来偷懒耍滑,时不时翘课陪她一起。

就在入冬,晚些时候,她正要跟巽茵一同打道回府,就在城郭外人迹罕至的偏僻小道上发现了伤痕累累的未来伙伴。

苏仙籁指着那团蜷缩着的身躯,指挥道:“你去。”

巽茵给了她一肘击,理直气壮:“能者多劳,你去。”

“……”她愤愤地觑了一眼身边人,蹑手蹑脚地走近,巽茵在她斜后方也缓慢靠过来,她正欲伸出手去探一探那姑娘的鼻息。

原本紧紧阖着的双目蓦然瞪开,眼睛微泛血丝,死气沉沉,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身上好几个血窟窿,像是从酆都罗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张着口,吞吐出几个字眼来。

苏仙籁被惊了一跳,跟巽茵对视一眼,在后者的怂恿下,屈腰凑上前。

“救、救我……求你、救活我。”

巽茵问:“要不要救她?”

“……”救与不救,其实都行。

缄默片刻,又听那人又费劲巴拉地说着“救我”、“求你”之类的话,当即下定决心。见她又要张口,苏仙籁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嘴,恶狠狠道:“闭嘴,不许讲。又不是不救你。”随后看向十六师姐,巽茵使眼色给她,示意这人来历不明还浑身是血,恐怕是有什么仇家,擅作主张地救人,非但不被感怀恩德,还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巽茵不太想让她别随随便便地发圣父心。

她看了眼天色,急哄哄道:“师姐,时候不早,门禁时间要到了。”

巽茵听懂了她的话音,无奈之下,点头称好。

这姑娘模样不大,瘦瘦弱弱的,体格跟初来乍到的苏仙籁有的一拼。她伤的太重,两人也不敢耽搁,恐误了时间,忙不迭把人夹在中间,吭哧吭哧地扛回了云生楼。

半盏茶后,师玄机看着面前两个整整齐齐跪一排的人沉默下来。

青年绕着圈走,直到跪在左侧的巽师姐额头冷汗落下,这才停在她身边,沉声道:“仙籁便也罢,她才八岁,什么都不懂。你说说你,都十二三的年纪了,还这么不知事,随随便便把路边上的野人抓了来,伤的还这么重,我这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救活过来,要赖着不走;救不活,万一传出去,我该怎么跟她亲人交代?巽茵啊巽茵,你说说你。修为修为比不过你陈师姐,剑法剑法比不过你张师妹,成天听课学剑,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听七长老说,你昨个又偷偷溜出去翘课了?成何体统!”

巽茵这人,对训诫之言早已免疫,权当放屁,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苏仙籁瑟瑟发抖,瞥了眼师姐,默默矮下身子,降低自身的存在。她深知:这个时候的师玄机与寻常严母没甚么两样,率先对巽茵开涮,绝不是轻饶了她。恐怕骂巽师姐有多狠,待会她碍了眼,被骂的狠劲儿只会是前者的百倍。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瑟缩着脖子,等待师玄机的审判。

果不其然,楼主指着她脑袋就要骂上去,电光火石之间,巽师姐往她身上一靠,迅疾地捂住了她的耳朵,她眨了眨眼。

哎嘿?

没骂上?师严母终于是心软了?

与此同时,从屏风一侧走出一道虚弱的身形,那姑娘脸色发白,唇嘴起皮,病蔫蔫的,走上前来,打断了这位严母的怒斥。

“师楼主,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没有母父,更不会给您招来什么仇家,等明早我伤一好,就离开云生楼。今日的药钱,待来日我功成名就,一定十倍奉上。”语罢,竟还学着中州侠士,像模像样地抱拳行李一礼。

师玄机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冷冷地从鼻腔哼出一声:“你知道就好。”

犹觉不够,当场一甩了衣袖,飘飘洒洒地走了。

巽茵和苏仙籁互相搀扶着起来,要说师玄机,严厉则严厉,但嘴上骂的再狠,她们两人却是犹同顽石一样骂不开窍的,只要没什么身上的伤,就都不算是大事儿。后者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伤的这么重?”

“姓花。无名。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花无名?”苏仙籁道。

重伤在身的少女失笑片刻,不置可否。然片刻,巽茵冷冷的声音便传来。

“救命之恩谈不上。”并拉着苏仙籁向后退,挡至她前:“如你所说,病好便走。”倒真算不得她心狠,只是人伤得这么重,必有仇家截杀,她们暂时留她,已是仁至义尽,可万万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而今魔域邪气溃散,魔教蠢蠢欲动,中州天灾不断,人人自危,哪还有闲心讲什么济人道义。

花无名轻轻挽起唇角,转而看向苏仙籁,注意到她偶然的失神,抓住这一漏洞,轻柔的嗓子像是情人间的低喃:“秋天那阵,夜里小雨,忽然而已就是一声剑鸣,转天旦陵城地界便出现一道长虹,九九八十一天,长滞不消。传说中唯有神器方能展现如此威能,今日得见神器剑主,实乃我幸,可惜不日便走,到底有憾……”

“你知道我?”

“哪能不晓得呢,我幼时父母双亡,因父母不愿归降魔教,故被人追杀至此。一路逃亡,路上的人都说,云生楼来了个八岁的天生剑骨,便打心眼里仰慕你。”

巽茵:“故作文雅,茶而自知。”

巽茵说的不无道理,可她想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犟种,花无名这番趁热打铁的话,把她顺毛捋得很成功,心道:这倒是,我通过武考那夜,剑式收尾,便有阵阵剑鸣自天边兜头砸下,此外,次日一早她准备去练剑,就发现天边的异象。长虹一色,八十一天。整整八十一天,足为中州第二奇观。

忽见巽茵朝她使眼色,这才回神,清清嗓子道:“无名,你先回去躺着罢。”

花无名张弛有度,适才点到为止表达了自己的倾慕后,就利落地顺从她的意思,回到卧房去了。

人离了去,巽茵才问:“因何救她?”

她默了默,才道:“她像我一个故人。”

娘亲当年就是怀里抱着尚不足满月的她,踉踉跄跄地来到杏花村,敲了许多户的门,只有村长婆婆愿意收留她,可那时候她娘亲已经失血过多,不幸身亡了。也许是因为当时的花无名和婆婆口述的娘亲太过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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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谓仙
连载中常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