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颖

说个秘密。

我在意过祈睿,在我十几岁、最憧憬所谓爱情的那一年,后来我将其命名为喜欢。

我喜欢她什么呢?

具体我说不出来,只能将其归结于那时候的青春爱情文学都喜欢大书特书夏日午后坐在某人的自行车后座看风景,就连同性恋也不能免俗,而我受此熏陶,也深受荼毒。

谁让她骑车载过我,谁让我恰好紧贴过她心跳。

这种喜欢初成形时还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在意,它因为高中第一次同桌而悄然开始,单薄于分班后的渐行渐远,又随着各奔东西的高考而彻底结束。

真该庆幸我们上学那会儿还不流行“上学爱上同桌、上班爱上同事,同居爱上舍友”这种句型的刻薄话。

——等等,我是不是有必要问一下她是不是我同事?

……哦,我是自由职业者啊,那没事了。太好了。

为了避免和祈睿进行任何该有的不该有的视线交流,我决意先在房间里埋头完成今日的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我再次出来的时候,祈睿的行李已经大包小包地送过来了。

她的房间门此刻大开,里面已经安置了少部分东西,该有的大件儿小件儿一应俱全。

她正蹲坐在地,拼装一座置物架,见我来了,还抽出空打招呼:“祝颖,你忙完了?”

“嗯,你这里东西不少,”我点点头,蹲在她那些快递堆里,表现得像任何一个热心好室友应该做的那样,“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把这些快递拆了?”

“可以吗?你方便吗?”

“举手之劳。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易碎品吧?”

“没有,都是衣服和家具,太感谢了!”她回给我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抬头时额前过长的碎发跟着一甩,险些甩迷了她自己的眼。

“……你的刘海过长了,需要一个夹子吗?”我又说。

“谢谢你,我本打算明天剪的,但现在收拾这些东西,确实不方便。”她看着我,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可以吗?”

我的手指向下一动,便可以抚平那几缕上翘的乌黑碎发,可它挠着我的手心,像是在这一场强行镇压下讨饶。

诡计多端的——

我只敢在心里骂。

当然,该骂的还有我这个自作多情心猿意马的混蛋。

“咔——”我扣上了发夹,干脆利落。

我转过身给她拆快递。

一个又一个,大件小件,衣物家具,工具,都还算好拆,直到最后一个重量有些突出的,我拆开后禁不住留意一下。

是个不算大的猫爬架。

有些划痕,看来用过一段时间了。

那么,猫呢?

没看见猫砂猫窝猫粮,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猫玩具。

……等等。

我忽然想起来了,在人的尺度上,猫的寿命并不算长。

短到即使它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几个月,留在其他事物上的痕迹还能继续保持好一段时间。

记忆更是如此。

她能在搬家之际把这样笨重的猫爬架带过来,想必和那个小家伙的感情很好。

“这个,”我将它搬出快递堆,低声打断了她的忙碌,“这个猫爬架,你想把它放在哪里?”

“可以放在那个墙角吗。”她思忖着,随后给我一指。

那里对着阳台,是一个充满阳光的角落,她很会选。

我依言将它放过去,对上她回望的目光,遂向她确定位置,她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解释道:“别担心,我不会养猫的……暂时不会,你不用担心猫毛,还有卫生。”

“没关系。”我说,“张姨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前一个租客也养过猫,如果你喜欢,可以养。”

但是,很少有人会在失去一只猫之后立刻再养一只,想到这一点,我又打了个补丁:“当然,也可以不养,总之,随你,这算公共空间。”

“啊,谢谢你,我会考虑的。”她笑了笑,扫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已经六点了,祝颖,你要吃晚饭吗?”

“我点外卖。”我说。

“不太健康……吧。”她有些微妙的异议。

你学生时代还是校门口三无产品的常客,现如今也知道养生了?

我觉得好笑:“备菜少说也要半个小时,更何况,我还没买菜——”

“我买了,”她说,“我来做。”

我迟钝地看着她。

“我来做,”她又将这句话飞快重复一遍,然后语速慢下来,像是一个正经邀约,“麻烦你帮了我这么多,实在不好意思。你愿意抽空和我吃顿饭吗?”

过于一本正经了。

我挑了挑眉。

像是以为我不信她,她立刻站起来,转身在身后的袋子里掏来掏去,紧接着捧出一袋熟食、两根莴苣、三颗番茄、一个圆茄子、数枚土豆,一个包菜、两根胡萝卜,一把青椒……等等,这么多菜是她什么时候买的?那个袋子究竟是怎么塞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看着她把这些食材一个个码在案板上,我不禁犹疑地看着她:“你真的会做饭?”

她撸起长袖,颇有信心地与我对视:“难道不像吗?”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以前就是一个急性子……”

好吧,我也知道这个蹩脚的论点实在立不住,可是这种把食材一股脑儿地堆上来、毫不在意它们混搭的口味的架势,很难不让人想象到大锅菜这等广大食堂最为人诟病的特色菜系,难道我要直说吗。

“急性子就不可以会做饭了吗?”她板起脸,一本正经,“祝颖同学,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我们何止是别了三年……呃,总共几年了?”

自高三毕业过后,已有十年。

我们十年未见。

我摇了摇头,也挽起衣袖,洗了洗手:“我来给你打下手吧,你要做什么菜?”

“好啊,”她抬起那双亮晶晶的弯月眼,似对我有所期冀,“你介不介意吃大杂烩吧?有什么忌口吗?”

不喜欢。

但是对上这双眼睛,很难直言不喜欢。

“……没有忌口。”我退而求其次,“你的口味是什么?需要什么佐餐酱吗?”

好吧,我的口味其实有点重。

在这场大杂烩里,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加入我喜欢的食材,加盐,加糖,加酱……不用太多,但一定要有。

祈睿没有阻止我拿出那些调料,只是转头很专注地看着我,又转去看我陈列在橱柜里的佐餐酱,她新奇地望过去,视线一一落在那些牛肉酱、辣酱、海鲜酱、蛋黄酱、香菇酱、番茄酱、沙拉酱、花生酱、榛子酱、草莓酱……好吧,不用想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虽然我并不常邀请别人来家里,但来一个算一个,见了都不免要吐槽一句——“你是兼职卖手抓饼吗。”

……这哪儿来的刻板印象,谁家手抓饼上洒草莓酱啊。

我这样想着,听见祈睿也发出了一声毫不意外令我意外的感叹:“好多酱啊。”

我:“……嗯嗯。”

然而,她又笑起来了。

“看来你口味偏甜?太好了,”她举起手里的锅铲,志得意满,像是随时准备给我大显身手,“我还会做松鼠桂鱼和锅包肉,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下次你要不要尝尝?”

可以吗?

你对每个喜欢甜口的食客,都不介意为她展示自己的拿手好菜吗?

……不,我在在意些什么,我现在只是一个……合租室友。

反正还有下次,你说的。

“好,”我点头,尽可能地让它表现得不那么像一个单方面的庄重承诺,“下次我尝尝。”

祈睿下厨的动作很娴熟,只是她似乎是忘了一个重要的环节,我也是到了半途看见她的衣襟险些溅上水才想起来提醒这个——好在菜还没下锅,穿上围裙还来得及。

“我忘了带这个了。”她懊恼地挠了挠下巴,一时间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手足无措,“你有没有多余的围裙?”

“没有,但是你可以用我的。”

围裙而已,又不是什么**物品,还能分什么“多余”?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出自借东西的正常客套,但这话总能反映出其主人微妙的边界感。

说要和我做饭的时候她慷慨无比,现在只是借个围裙,她又客气起来了。

我拿来了围裙,努力换位思考,不知道以她现在的边界感,会不会介意一个刚认识的人环过她的腰,在她背后帮她系上围裙。

不,只是系上围裙而已,这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事。

她当然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她张开臂,背向我,双眼仍然紧紧关注着她的菜,毫不设防:“谢了。”

我用那条围裙环过她的腰,飞快地打了个结,内心暗暗唾弃我的过分小心。

是什么人连这种最普通的肢体接触都要思前想后疑神疑鬼啊?

祝颖,你当真是做贼心虚。

“祝颖,你在看什么?我背后有字吗?”大约是我站在她背后太久了,她忽地转过头来瞧我,随意调侃。

“没有,”我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个语气很像咱们高中时的数学老师。”

“哈哈,这个梗好老的,天底下的老师都这么说。”

“不是段子,”我说,“她真这么说,那时你还是她的课代表呢。”

“高中,那么久远的时候了,”祈睿笑着感叹了一声,“你记得可真清楚。”

“现在的事,我也可以记得很清楚,就比如——”

我说着,指了指锅:

“——比如你的菜,下锅已经几分钟了,还是大火,再不翻炒就糊了。”

趁她手忙脚乱地调小火候,我别过脸,掩盖住我脸上无处安放的滚烫。

她还是离得我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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