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楚容愣在原地。此刻,顾牧脸色虽白,眼眶一圈却是红的。看上去又可怜又憋屈。
楚容换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了许多:“那末将要怎样弄丞相大人下来?”
一听他答应了,顾牧也没想那么多,墙头风大他好怕:“我跳下来,你接着我就行。”
闻言,楚容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地张在双臂。
顾牧想跳,又有些不放心,嗫嚅着:“我要是死在这,你、就…就是谋杀……”
言下之意就是要楚容别耍花招,免得他一跳掉地上。
楚容眉心一皱,这高度,掉下来也死不了人。他就这么怕?
眼见楚容没了耐心,顾牧也不纠结了。闭眼往下一跳,刚好跌进楚容怀里。
这一幕恰好被寻过来的顾爹看到,顾爹心里一乐,面上笑开了花:“小两口感情不错嘛,抱抱也好,增进感情。”
话音刚落,两人就迅速分开了。大道朝天,各站一边,谁也不看谁。
顾爹没有察觉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自顾拉过楚容说道:“我是来和你商讨司南的婚事的……”
两人渐行渐远,顾牧有些纳闷。为什么他都不说话,他不是瞧不上自己吗?难不成就这样同意了?
未时,顾牧就和顾爹出了楚府。刚出大门,一道黑影就闪了进去,径直往书房走去。
“将军查清楚了,”黑影站在楚容身侧微低着头,正在汇报。他叫章都,是楚容手下的校尉。
章都道:“是亲生的,没有掉包。养育顾丞相的奶娘打的包票,小时候生过几场病,喜欢吃什么属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先停一下,”楚容叫停他,疑惑,“谁要你查这些了?”
章都有些心虚地摸着鼻子:“顺道查的。”
本来楚容只是要他查顾牧的身世,弄清顾牧是不是顾元帅亲生的。但奶娘故事说的动听,他不由多听了些。主要是顾丞相小时候实在是太有趣了。
想到这章都脸上浮现出笑容,抬眼一看楚容他又将笑容压下去。想笑又不敢笑,一时间脸上表情惨不忍睹,活像抽了风。
“……?”
楚容:“没事了,你出去吧。”
章都点点头,半道又折返回来。
“将军当真要和他成亲?”章都真的很怕自家将军一时犯傻,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嗯,亲我都提了,还能退?能退我也不敢啊!”楚容嘴上说着不敢,手上却有条不紊地擦着刀。
这门亲事皇上是知道的,赐婚是迟早的事。再者说这些年在边关,顾爹也对他格外照顾。
他和顾牧之间也的确有过娃娃亲,他原本以为顾牧出身武家虽说是文官,体能也不会太差,但没想到……
想到那个平地摔,楚容又一次狠狠皱眉。
“将军想清楚就好,”这次章都是真的要出去了,半边身子过了门,却在最后一刻被楚容叫了回来。
楚容犹豫着:“把你今天查到的写下来。”
章都:“?”
顾爹做事一向快,次日,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前来道贺的人都快把顾府的门槛踏破了。
“回来了,脸色真差。”这些天曲宜一直待在顾牧卧房,没有出去。
曲宜接着道:“快来看你的婚服,袖口上绣的是玫瑰,比上次的牡丹好看太多了,夫人的女红真是日益渐长啊!”
“你闭嘴!”顾牧心情不好,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次袖口上绣的是什么花,他压根就不想要这些。
“你别吃了,这都是我的。”顾牧从曲宜手里抢过一碟糕点,放在身后的案台上。
“真凶啊!”曲宜擦掉嘴角的碎渣,只觉得顾牧护食的样子有趣。
“差点忘了正事,”一向嘻笑的曲宜突然正经起来,他神神秘秘地从小匣子中拿出一个小铁盒和一个小瓷瓶。
他把门窗都关好,确定没人才坐下把东西推到顾牧面前。
“这什么?”顾牧好奇,拿起小瓷瓶打开木塞闻了闻。里面一股花香,倒了点放手上,是滑腻腻的液-体。
“你现在用什么?”曲宜一惊,伸手一把抢过,把木塞盖好。
“洞房的时候用,你明不明白?”曲宜刻意压低着声音,生怕别人听去。
见顾牧一脸蒙的望着自己,曲宜心里直呼那人是畜牲。我们司南这么懵懂无知,过几天就要做人夫了。
“太可怜了我的小司南,什么都不懂。”
曲宜摇摇头,附在顾牧耳边小声解释了一通。
顾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他不确信地问:“不会吧?他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曲宜恨铁不成钢:“这,这是欲-望,万一呢,到时候合卺酒一喝,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曲宜说不下去了,脸烧得通红通红。好后悔接下这个任务,顾夫人我要加钱!
“那为什么一定是他嗯我,不是我嗯他?”顾牧说完,脸色好看多了。同为男人,他也行。
曲宜用看小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你可以试试?但是啊,做两手准备肯定没错。”
“张大人就是吃了没有准备的苦啊!”曲宜立即抛出一个反面例子。
顾牧有些犹豫了,逃婚不现实。算了,接受吧。
“我该怎么做?”
见顾牧终于想通了,曲宜赶紧过来教学:“你先把这个小瓷瓶的东西倒点在……然后进去的时候你会舒服点……”
“是他。”顾牧冷着脸打断。
曲宜点头,哄小孩一样:“好好好,是他是他。他会舒服点……”
“这个小铁盒里是药。事后你,不,他要是觉着疼,就涂点在那啥上……”
曲宜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他都说了。顾府的门客好难当,下辈子不来了呜呜。
两人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脸色一个比一个红。
“司南你脸好红,病了么?”顾夫人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人一出来就立马迎上去。
顾牧赶紧摇头,下一秒就低着脑袋跑了。顾夫人在身后笑了笑:“这个曲宜还是有点用的嘛,不算白吃饭。”
顾楚联亲这天,街上热闹非凡,鞭炮放了好几卷。
顾牧天还没亮就被拉起来梳妆,丫鬟拿着好些东西。
“少爷戴花吗?”
“不戴。”
“画花钿呢?”
“不需要。”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下来,问的顾牧心烦意乱。他索性直接把红盖头往头上一盖:“可以了,走吧。”
到了楚府,顾牧由喜娘牵着下轿。地上辅着红毡,上面撒满了谷豆、瓜果和银钱,还有人专门用镜子在前面引导。顾牧嘴角一抿:这是照鬼吗?
跨火盆时,因为裙摆太长顾牧不小心踩着了,险些烧着了衣服。
不吉利。
拜堂上台阶时,顾牧又绊了一下。
还是不吉利。
拜堂时,他和楚容的头总拜不到一起去。最后还是顾爹强摁头拜的堂。
不吉利。
楚容看顾牧的眼神好像在问:你不是来成亲,是来砸场子的吧?
顾牧摊摊手,没说话。
参加婚宴的宾客很多,个个都衣着华丽,都是皇家贵族出身。
礼仪小厮正站在门口报着贺礼和来宾,起初都很正常。但后面就慢慢变了味。
“靖宁侯世子廖惊鸿送来贺礼聘饼三牲……”小厮说得艰难,犹豫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说了,“《春阁密闻》系列书籍一箱!”
听闻,顾牧差点吐血,心里暗骂:狗廖惊鸿。
“礼部尚书张怀和送来贺礼,白玉瓷瓶一对,鸳鸯锦被一套……”
顾牧点点头,还是怀和靠谱。
“卫三皇子卫衍送来贺礼,送子观音一座。”
顾牧:???什么玩意儿?
狗卫衍。
外面的热闹都和顾牧无关,他只能窝在婚房里吃点心。床上洒了好些杏仁瓜果,都被顾牧一一挑出来放好。
亥时,房门被打开,楚容走了进来。
此时的顾牧盖头已取,正坐在桌边吃东西。他看了一眼楚容,没说话继续吃。
顾牧的头发被束好,穿着大红喜服。露出的那截手腕又白又细,嘴巴不停动着。
楚容想,顾牧要是是个姑娘,说不定他已经动心了。但事实是,顾牧是一个弱叽叽的男人。
他最不喜欢男人弱叽叽的。
喝了合卺酒,看着顾牧视线乱飘的模样,楚容突然想逗逗他。
眼见楚容越挨越近,顾牧心一跳,慌张开口:“你要干嘛?”
楚容低头,微薰的气息打在顾牧脖颈处,声音暧-昧:“洞房啊。”
顾牧:“!”
他再次强装镇定,吸了吸气。
他这一吸气,楚容还以为他哭了。
顾牧暗自抓紧曲宜给的小瓷瓶,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很老成的样子。
“上去躺着吧。”顾牧道。
“你刚刚说什么?”楚容有些哭笑不得,顾牧好像被他吓傻了。
“就、”顾牧再次道,“你上去……躺着?”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得变小。底气不足。
楚容没回答他,只是慢慢伸出手,然后………
“你为什么要压着我?这和我想像的不一样!”顾牧在床.上.奋力挣扎无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容。
“难不成你还想在我上面?”楚容戏笑的看着顾牧,将他眼底的慌乱尽收于心。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顾牧可不想折在这个人手里。
楚容:“这可不行,我交了聘礼的。”
顾牧:“聘礼我可以双倍退还给你,我比你有钱!”
“也不行。”
一句话浇灭了顾牧的希望,他闭上眼睛。完了,他要不干净了。
楚容看着顾牧颤抖的眼睫毛笑出了声,不再逗他。松手起身,倚在床边看他。
顾牧惊魂未定,一不小心将袖中的小瓷瓶掉落。瓷瓶刚好滚落在楚容脚边,他捡起来一看:“这什么?”
“不是什么!”
在楚容打开之前,顾牧一把夺过瓷瓶。整个脸比身上那件衣服还红。
“脏东西,这个是脏东西。要丢掉的……”说着,顾牧把瓷瓶藏在身后。
楚容没再执着此事,而是问:“睡的着么?”
顾牧没听懂他的意思,很诚实地摇摇头。他的确睡不着。
“出来一下。”
“哎哎!”
顾牧被楚容拎着来到后院。
第二日清晨,顾牧咬着被角,泪眼汪汪的望着楚容。楚容坐在床边,含笑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柔和:“我的小司南,昨晚感觉怎么样?”
顾牧一回想起昨晚的经历竟然想哭,又哭不出来。所有情绪化作一句真情实意的:
“滚!”
谁新婚之夜要站一晚上马步?!
美其名曰锻炼体能!
顾牧抱着被子欲哭无泪,只觉得腿软。他奋力朝外喊:“昨夜之仇不共戴天!听到了嘛楚行舟?不共戴天!”
狗楚行舟,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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