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回程的马车缓缓行驶,不仅离家越来越近,更是将横亘在两人间的矛盾越解越少,钟筠舟很快止了泪,回忆起少时的点点滴滴。

想起晏廷文刚来时,自己总缠着他,成天吵天闹地,跟个混世小霸王一样,谁都看他头疼,只有晏廷文从没露出过不耐烦的表情,时而还会被他逗得温温一笑。

是的,在钟筠舟所剩不多的记忆里,晏廷文并不是像如今这般面无表情,冷得像块冰,周身散发寒气。

少年时的他温文尔雅,偶尔也会开怀大笑,会生气会不悦,会怅惋,会落泪,总之生动得不像话。

偶尔钟筠舟看着现在的晏廷文也在思考为何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后来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蓦然惊觉自己其实也变了许多,只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天真的以为只要我闹一闹,所有人都该顺着我的意思来做。”钟筠舟靠在车厢上,语气怅惋,又像是在自嘲般。

夜色静谧,四面八方的静包裹住二人,只有他们彼此,剖开心扉,讲着彼此从不肯对外谈论的隐秘心事。

大约这是儿时养好的默契,他们都心知肚明,谁都不会将这些秘密暴露,是对方最好的珍宝匣。

“这只是你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不要说傻不傻这种话,你努力过了,这件事就是对的。”

马车里没有灯,偶尔漏进来的月色点亮车厢。视线受阻的同时,耳力变得敏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少时,晏廷文此刻的声音也如少时那般温柔得不像话。

“晏廷文,你十岁的时候也会这么安慰我吗?”

钟筠舟支起手臂,掌心托着脑袋扭头看他。他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年他把前来寻他的晏廷文拒之门外,此后越推越远,把他推进了冰封的冻湖中。

他竟还不要脸地期待着,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仿佛只要听到答案,过往的一切就能被修补。

晏廷文静静地像是思考了会,才说:“若是十岁,你大概会哭得很厉害,我会将你拥入怀中,让你在我怀中无所顾忌地放声哭泣。因为没有必要忍着,因为你没有做错。”

心脏刺痛了下,仿佛有根细细的针在内里游走,钟筠舟缓缓放下手,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有些陌生,仿佛又快要哭了。

“那你现在抱抱我吧。”

拥抱来得很快,也很轻,属于晏廷文的味道灌入呼吸,带着微微的血腥味,但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让钟筠舟感到安心踏实。

他像是在天空飞了很久的鸟,因为找不到安全的落点,所以不敢停歇地一直飞,飞到翅膀都没有了力气。

在空中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被人柔柔捧住,告诉他没关系,这里就是可以落地的地方,不用再坚持了。

当天回府的时候,晏廷文的伤势没能控制住,半夜就发起了高热。为了让他能安心养伤,钟筠舟把主屋让给晏廷文住,自己收拾了间厢房,跑到厢房住。

半夜晏廷文发高热的时候,正好钟筠舟睡不着,他这段时间习惯了身侧有人,突然空了一块,他也不适应。

干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在主屋门前徘徊许久,他还是偷偷摸摸进了屋,想着若是晏廷文还没睡,就跟他挤一挤,要是睡着了就算了。

这一走过去,就听到沉沉的呼吸声,一听就很不对劲。

医师来的时候,整座府邸都被惊醒了,祖母披衣来看情况,就看到钟筠舟坐在石阶上,魂不守舍地望向远方。

“迎熹,你怎么坐这儿?冷不冷?”祖母颤颤巍巍地过去,扯过自己的披风给他罩上。

钟筠舟才像是回过了神般,转眼看向她,眼睛红红的,微微发肿,似乎是今日哭了太多回所致。

“祖母,您怎么来了?”他说着话,把披风披还给老人,“您快回去,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你这孩子,守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你快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把身子弄坏了。”

钟筠舟拉住她试图将自己拽起的手,滚了口胸中的酸涩:“祖母,我不放心。”

老人看着他的脸色,再看看屋内,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这孩子是记起了母亲离世的时候,当时便是晚上,他睡过去的第二天,便与母亲阴阳两隔。

猜到的一瞬,钟老夫人禁不住震颤,这孩子居然已经对成王世子在意到了如此程度,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她已然无法辨别。

“迎熹,祖母不再劝你了。”她拍拍钟筠舟的手掌,慢声说,“只要你自己愿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祖母会站在你这一边。”

钟筠舟蹭了蹭她的掌心,目送她离开。

这一夜格外漫长,就像记忆里与母亲共度的最后一个夜晚,被拉得很长,仿佛永远不会天明般。

天将明的时候,钟筠舟被声音惊醒,医师正从门内退出来,见他被吵醒,下意识就要行礼。

钟筠舟制止他动作,问起晏廷文的情况。他眼下状况没有多好,眼底爬满血丝,眼下青黑一片,疲惫忧虑缠绕着眉宇,使它们紧缠无法舒展。

医师当即回禀,表明晏廷文的烧已经退了,就是人还在睡着。

钟筠舟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他与医师道谢后,进了屋内。

说实话,看到晏廷文的那一刻,钟筠舟内心受震不已,狠狠地颤了下。

他见过晏廷文很多的时刻,唯独没见过他这般脆弱。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晏廷文也是人,他也会死。

钟筠舟查看了下他的状况,便默默离开。他担心会吵醒晏廷文,打扰他来之不易的休息。

好在晏廷文的状况比预想中的要恢复得快,当天晚上就睁开了眼,除了脑袋尚有些昏,其他的不适几乎都没有了。

钟筠舟很高兴,帮忙照顾晏廷文的时候,也难得睡了个好觉。

是在晏廷文的床前,他实在太累了,又是熬了整夜等待情况,又是忙前忙后照顾刚刚苏醒的晏廷文。待他喝完药睡下后,钟筠舟趴在床上,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尚有些迷糊,抬眸瞬间对上双漆黑的眸,他才一个惊醒。

“我睡着了,完全没注意。”钟筠舟说着扒拉两下面前被他给睡皱的褥子,“你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迎熹,你很累了,回去好好睡会吧。”

晏廷文的话声残留着掩不住的病气,钟筠舟一听到这个声音,什么累都消失了。

“我不累,你才睡醒,又没事可做,不如我给你找本书看看?”

晏廷文平时挺喜欢看书的,如今窝床,什么剧烈的动作都不能做,看书最好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晏廷文将他叫住:“迎熹,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跟我玩捉影子的游戏?”

当然记得,天真的钟筠舟认为影子一旦被捉住,那这个人就不能动了。所以他常常拉着晏廷文跟自己一起玩,扑到他的影子上,晏廷文也真的会一动不动地配合自己。

“你要玩吗?”钟筠舟回身看他。

晏廷文点点头:“规则变一变,我如今卧床,无法行动,就捉手的影子吧。”

钟筠舟看了眼自己的手,目光滑到地上的影子,接着抬起头,笑道:“好。”

他坐回到晏廷文床畔,跟他玩起这个游戏,第一回他捉住了晏廷文的影子,晏廷文按着游戏规矩停下手,一动不动。

这景象不禁让钟筠舟回忆起少时,原本枯燥的游戏在记忆的加持下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笑着开启第二轮,躲闪间难免要顾及晏廷文的伤口,怕他动作太大会扯到。但他毕竟没有受伤,所以行动比晏廷文要迅速很多,于是不出所料晏廷文再次被抓到。

很快开启第三轮,钟筠舟依旧与之前那样四处躲闪。谁知这时晏廷文突然皱眉,痛嘶了口气,抓影子的手掌一下子撤回去抚住胸口。

钟筠舟下意识伸出手,要查看他的状况。也就是这一下,手的影子投射在晏廷文的胸口处,他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反手抓了下。

“抓到了。”

反应过来被骗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钟筠舟气鼓鼓地瞪着他,想说他耍赖。可触及他胸口的伤,那口气还是被他强压下去。

罢了,跟病人计较什么,显得自己很不大度。

他的手停在要触过去的半空,仿佛真被定住了,静静等着下一轮游戏的开启。

这时晏廷文倏地有了动作,他的手抬起,靠近咫尺之隔那被定住的手。

透入的白光拢着钟筠舟玉白的手指,指尖微微张着,分开合适的缝隙。

下一刻缝隙被填满,晏廷文修长的五指嵌在其中,在钟筠舟满眼惊诧的注视下,与他十指交握。

钟筠舟心哆嗦了下,手指无意识蜷缩,然而这样却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十指交握,甚至于像是在空中牵手一般。

一股陌生的热意窜上,钟筠舟浅色的眼珠如湖水般荡开层层涟漪,再静不下来。

“迎熹,”晏廷文的目光绕过他红彤的耳朵,又迂回到他双眼中,一字一字认真问。

“你讨厌吗?”

“什么?”钟筠舟想抽出手,却触犯了两人早就设下的一旦被抓住影子就不许动的规矩。

所以晏廷文用了些力道,扣着他不放,继续问。

“我这样握你的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春水摇摇晃

如何饲养恶毒炮灰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连载中写他个三天三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