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自习还剩二十分钟,月见算了算时间,十分钟洗澡,五分钟收拾东西,剩五分钟跑去教室。
时间有点勉强,但她不想晚上五个人挤,万一谁要是洗慢点,熄灯后就得洗冷水澡了。
收拾完衣服她光速跑去浴室。
徐倩在外面问:“月见,就剩二十分钟了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月见呲溜脱掉校服上衣,又呲溜脱掉校裤,“你们着急的话先走吧!”
“好,那你快点。”徐倩说,“我们先走了。”
月见脱了个干净,打开开关,正要感受倾斜而下的热水,等半天没动静。
她才想起在家习惯自由用水的日子,忘拿了水卡。
月见喊了声:“班长,你还在吗?水卡借我用用。”
一秒、两秒、三秒……
没人应她。
不会吧?动作这么快?
上一秒不还跟她说话呢吗?
月见都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孤立无援,她在纠结是穿回脏衣服还是晚上再洗一套,有人敲了敲门。
一张水卡从门下的缝隙伸进来。
月见大喜过望,就知道徐倩没走。
小样,装高冷。
她接过水卡道了谢,将水卡插进卡槽,快速淋湿身体,正要打沐浴乳……
哦,她不光没拿水卡。
沐浴乳也忘买了。
月见咳了咳,又喊了声:“班长,沐浴乳!”
过了几秒,有人又敲了敲门。
她打开一条缝,一瓶薄荷味的沐浴乳出现在眼前。
徐倩从没买过薄荷味的沐浴乳。
喜欢薄荷的寝室只有一个人。
月见面无表情地接过沐浴乳,心里又默默记了许梧冰一笔。
淦,又欠许梧冰一次。
不对,两次,刚水卡应该也是她的。
来不及细想,她挤了点沐浴乳抹身上,一般薄荷味的沐浴乳都会很清凉,许梧冰买的这款很温和,没有风一吹冷飕飕女鬼出没的感觉。
她冲掉沫沫,随便擦了擦,穿上衣服出去。
寝室只剩许梧冰一个人,她坐在自己带的折叠凳上,单手卡着素描纸画着什么。
月见很早就知道许梧冰喜欢画画。
那个夏天,她一边吃许梧冰家里摘的夏枣,一边靠许梧冰身上看动画片。
那时许梧冰比她还矮小半个头,小胳膊细腿的,像她妹妹,还是营养不良型的。
许梧冰对喜羊羊不感兴趣,动画片一集结束,趁广告时间她会去看许梧冰这次画了什么。
“枣树、你,”小时候的许梧冰也不爱说话,但月见觉得更多的是不敢讲话,“还有我。”
小女孩手小小的,手指也短短的,画出来的画面却栩栩如生,无师自通。
她经常一顿彩虹屁夸的许梧冰脸通红。
和现在的许梧冰一点都不像。
现在的讨厌死了。
月见收回思绪,开始穿袜子。
许梧冰放下画纸,反扣在行李箱上,看了眼手表:“你还有6分钟,温醒提示,晚读班主任会提前三分钟去教室踩点,也就是说只剩三分钟。”
徐倩也没说啊!
月见穿上鞋,边系鞋带边说:“你不也一样?”
“不一样,”许梧冰说,“我学生会的,我迟到了是因为学生会有事儿。”
苍天啊,来道雷劈了学生会吧!
一点都不公平!
“走了!”月见穿戴好喊。
许梧冰没拿画纸,慢悠悠跟在后面。
树影错落,晚风吹拂,好一派老爷爷散步的画面。
月见心里急死了。
要不是许梧冰借了水卡和沐浴乳,她才不等她。
“你快点儿!”
不少踩点的学生飞速掠过,连带月见一颗心也扬起,极速跳动。
“急什么?”许梧冰还有心情调侃。
她就是讨厌许梧冰跟她作对又无所谓的样子。
月见往前跑了两步,鼻息间还留有薄荷味。
她骂了一句,回头想拉许梧冰的手腕,顿了半天还是算了,折中拉住衣角带着她跑。
“真是欠你的!”
景色掠过,树上的鸟惊得飞起。
“月见,”
许梧冰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月见在家躺了八百年,此时一跑喘的前胸贴后背,她喘着粗气摆了摆捏着许梧冰的衣角摆了摆算是回应。
她没听见许梧冰说什么,回头看时许梧冰嘴巴张着,风声掠过耳畔,也可能是她没听清。
她跑到教学楼下脚步慢下来,匀了匀气息问:“你刚说什么?”
许梧冰笑了两声,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说,我骗你的。”
“只有数学晚自习才会提前三分钟,今天晚自习是英语。”许梧冰走上楼梯,明明都跑了一样的路程,她却只是胸口起伏剧烈了点。
“许梧冰!”月见怒从心中来,水卡和沐浴乳的恩情顿时荡然无存,“你又骗我!”
许梧冰耸耸肩:“谁让你昨天不来。”
她果然还是很讨厌许梧冰!
月见化悲愤为动力,两步当三步越过许梧冰去教室。
教室果然没有老师,人齐了就差她俩,月见回到座位找出英语书。
六点二十分,英语老师踩点走进教室。
全班人懒懒散散站起来,拉长声音背单词。
他们学校在市所有学校前几名排不上号,后几名也没实验的名字,卡在中间不尴不尬,资历平平的老师,资历平平的学生,平平的教学资源,无一例外成为优生的备选,差生想读读不上的首选。
这也导致学生素质参差不齐,有想要上进冲二本一本的,也有坐后排开小差打牌的。
英语老师再一次转到后头,捏着英语书轻轻拍在后排一个男生的头上:“岳池,放学是没留你吃饭的时间吗?在我晚自习吃晚饭呢。”
叫岳池的男生皮肤比较黑,留寸头,比皮肤还黑的嘴唇满是油:“嘿嘿,薛老师你知道的,我们高三比较忙嘛,而且饿着肚子怎么背单词。”
“放着等下课再吃,不然告你班主任了。”薛老师稍稍走远了点,“一身汗味,我看你又去打球了,学习一点不上心。”
九月的天气还热得很,教室开了空调,窗户紧紧关着,一股饭和包子的混合气体流窜在每个角落。
薛老师走到月见旁:“小同桌,把窗打开下。”
月见开窗,闻到了淡淡香水味。
“还有你这个advertise,读错了,”薛老师说,“v和w两个音标发音混了,注意一下。”
月见重新读了一遍,薛老师点点头:“对,这两个音标很容易记混,你同桌读得很标准,下次可以问她。”
月见:……为啥哪儿都是许梧冰。
薛老师又走到许梧冰身边:“你是叫许梧冰?”
许梧冰嗯了一声。
薛老师说:“做我课代表吧。”
月见莫名想起一个梗。
我许梧冰——愿意和英语老师缔结叶罗丽契约!
嘿嘿嘿,乐死她了。
月见竖起耳朵接着听,听见许梧冰的委婉拒绝:“老师,我可能没时间。”
“你是班长?”薛老师问。
“……不是。”
“你是班干部?”
“……没有。”
“你选了哪几门副科?”
许梧冰说:“物理化老三样。”
“放心,我保证我的课事儿比其他科少很多,就你这成绩,不给我当差肯定也得给其他老师当差。”薛老师说,“许梧冰同学,你想给浑身香香的英语老师当课代表还是想给其他老师当牛做马?”
许梧冰叹了口气:“……老师,你别说了,我选课代表。”
“好的,我亲爱的英语课代表,继续背书吧。”
薛老师满意地踏着高跟鞋走了。
月见前一排的女生转了过来,立着书挡住脸:“哇,这就是学霸的待遇吗?”
许梧冰笑笑:“请问你是?”
“我叫朱苓月,许梧冰、许学霸,久仰大名。”朱苓月说,“很早就听说过你的传闻——中考全市第一,一中校长亲自邀请,却来了我们学校;高中两年全校霸榜第一,高二分班成绩一落千丈来了我们班,当真是跌宕起伏。”
“谢谢。”
“许学霸,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朱苓月说,“你为什么不去一中,为什么高二期末考成绩突然一落千丈。”
四周的读书声小了下去。
月见也悄悄留了一耳朵。
确实,当初她听她妈说,许梧冰家里都跟一中联系好了,就差临门一脚。
开学许梧冰却出现在实验中学的大门口。
校长甚至在校门口挂了横幅、放了鞭炮、点了烟花,这可是只有高考完的待遇。
“也没什么,”许梧冰淡淡道,“就是有天路过实验,看见路边蓬勃的树、喜欢的花就来了。”
月见朝外瞅了一眼。
碧水蓝天,梧桐树苍劲挺拔,教学楼旁的小花坛太阳花色彩鲜艳。
多少人想去一中去不了。
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许梧冰就拒绝了一中校长的邀请,来了一个教师资源一般的实验。
“哇哦——”朱苓月十分给情绪价值,“那期末考呢?”
许梧冰没多解释,只轻飘飘说:“发烧了,没考好。”
“原来是病因啊。”朱苓月语气满是遗憾。
“嗯,知道了想知道的,”许梧冰朝周围扫了一圈,“都回去晚读吧,再聊会就下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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