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泰元年，大寒。
礼王逆反，起兵作乱，谋杀圣上，幸秦王殿下带兵及时赶到，活捉礼王，救下成帝。
惜成帝被礼王重伤，命不久矣，驾崩前将皇位传于秦王。
......
宣旨的太监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监牢中响起，“新帝有旨！礼王犯上作乱，赐其五马分尸之刑，即日行刑。”
“礼王殿下，接旨吧。”
偌大的监牢，那人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缩在角落里，听到旨意只是哼笑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抬起。
“礼王殿下，您应当跪下接旨，否则，恕咱家无理了。”太监对这位将死之人说话，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尊重。
“呦，瞅瞅咱家这记性，都忘了您的手脚筋断了，没法儿下跪，来人啊，扶礼王殿下跪好。”
几名侍卫立刻听命上前，将他架起来，猛踢他的双腿，不知是他残留的一丝意志在坚持，还是手脚筋俱断的原因，不管几名侍卫怎么拳打脚踢，他都跪不下去，身上的旧伤未愈，又添新痕，伤口看起来更加可怖，整个人像是被打碎了之后勉强组装起来一样。
林明卿赶到监牢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她厉声呵斥道：“住手！”
首领太监回头看到来人，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不知是什么风把林大将军吹来了，牢房里脏，别平白污了您的眼睛。”
林明卿踢开几名护卫，扶住了奄奄一息的程凌，“圣旨未下，胆敢滥用私刑，你们该当何罪？”
首领太监拿出圣旨递给她，“冤枉啊，林将军，没有上头的旨意，奴才怎敢擅自行刑，您瞧瞧。”
林明卿用沾满了程凌血的手接过圣旨，上面明晃晃的“五马分尸”四个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难怪今天新帝登基这么重要的时刻，却派她出宫处理别的事情，原来调走她就是为了杀程凌。
程凌此时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听到林明卿的声音后，他嘲笑道：“败者为寇，是你们赢了，林明卿，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五马分尸又如何，我已然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什么死法儿，我都不在乎。”
他嘴角不停地在冒血，却坚持说道：“只是你，午夜梦回时，可千万记得，我会在梦里杀你二人无数次。”
首领太监提醒道：“林将军，时辰到了，奴才得带走他，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林明卿拿剑指着他，“今天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带走他。”
林明卿撕了块衣角，为他擦净了脸颊，并未在意他的威胁，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把你当作最可敬的对手，你不该，也不可以是这种死法。”
程凌笑她，“我一向觉得你真实，如今竟也变得虚伪。”
林明卿觉得这句话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不由也笑出了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晃了晃，“毒药，喝吗？”
程凌终于感到震惊，“你疯了吗，他不会放过你的。”
林明卿不甚在意，“那又如何，我做事一向随心所欲。“”
“林将军，不可，您这样做，可是要了奴才们的命啊。”
首领太监瞬间慌了，“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还不快去拦下她，圣上可是金口玉言，点名要亲眼看到行刑，人绝对不能死在牢房里。”
几名护卫又怎么可能是林明卿的对手，她轻松解决掉几人之后，将毒药倒进了程凌嘴里。
首领太监瘫倒在地，嘴中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林明卿说道：“送你最后一程，下辈子见到我，可要躲远一点。”
程凌没有回答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明卿抱起他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将程凌下葬之后，林明卿入了宫。
新皇早在御书房等着她了，她刚一进去，迎面就砸来了个砚台，林明卿敏捷地侧身躲开。
程秦怒不可遏地质问她，“林明卿，你忤逆圣旨，该当何罪？”
林明卿反问他：“为什么要下旨要当众将将程凌五马分尸，之前不是说好了，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吗？”
程秦甩了甩袖子，说道：“他杀了父皇，朕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林明卿冷静地说道：“先皇是怎么驾崩的，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五马分尸，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私心在作祟吗？”
程秦拍桌而起，“大胆，林明卿，你竟敢这样和朕说话？”
林明卿毫不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是你变了，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的程秦了，你现在成为了视人命为草芥的皇帝。”
程秦深吸一口气，主动下了台阶，走出来握住她的双手，眼神殷切道：“如果是别人这样和朕说话，朕早就下旨赐死了，但你不一样，明卿，你懂朕的抱负，这个皇位，是你为朕杀出来的，你带程凌尸体出宫的事情，朕不与你计较了，我们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争吵了。”
他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朕一直心悦于你，这个皇位是我们二人的，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
林明卿从这一刻开始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是那么荒唐可笑，她见他虽不受重视，却有一颗礼贤下士，为生民请命，以百姓为本的仁心，所以她愿意站在他身前，赴汤蹈火，为他杀出一条帝王之路。
不曾想自登上帝位的那一刻，他的真面目才彻底暴露出来。
林明卿重复了那两个字，“皇后？”
程秦满眼期待地看向他，“是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毫无预兆地，林明卿抬手就是一巴掌，“皇你大爷的后。”
程秦瞬间变了脸色，顶着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急忙喊道：“来人，护驾！”
御书房内瞬间出现了数十个护卫。
林明卿嗤笑一声，“你不会觉得这些个货色就能杀了我吧？”
程秦大笑，“我当然不会低估护国大将军的实力了，不过，你试试，可还使的出内力？”
林明卿反应十分迅速，“是那个砚台？”
程秦拍了拍手，“不愧是我的明卿啊，那砚台所带的迷药可是我专门找人研制来对付你的，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我怎能留你性命呢？”
他厉喝道：“放箭！”
林明卿身中数箭，眼神模糊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程秦，听不清他一张一合的嘴在说些什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心口的方向掷出了那把匕首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小姐，快醒醒，您说今天要去给家主选礼物，可不能赖床啊。”
林明卿听到忽远忽近的唤声，挣扎着想要起身，浑身密密麻麻的剧痛却让她无法睁开眼。
梨花上手想要晃醒她，军中多年的习惯导致她下意识反手按住了对方。
“好疼！”直到传来梨花的痛呼声，林明卿才猛然惊醒，瞬间坐了起来。
她看着面前表情痛苦的梨花，立刻松开了手。
“梨花，怎么是你，我居然还没死吗？”
梨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道：“小姐，大好的日子，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来？”
看着还是扎着丫鬟双髻的梨花，林明卿紧忙问道：“今昔为何年？”
梨花嗔怪道：“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现为天庆十五年，今日大寒，小姐休沐，特意嘱咐我喊您早起，说是今天要去给夫人挑礼物。”
天庆十五年，她十八岁，不是三十岁。
她重生了。
林明卿跳下床，抱着梨花，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下。
“好梨花，我今天高兴，一会儿出门看到喜欢的，全都随便买，我付钱。”
梨花顾不上揉自己发疼的手腕，愣愣地摸了摸额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真的吗，小姐，那我今天可就不客气了。”
屋外大雪纷飞，寒气入骨，临街的铺子里依旧热闹非凡。
给梨花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又排队买了些母亲爱吃的糕点之后，林明卿打算去兵器铺转转。
梨花忙不迭地往嘴里塞刚出炉的糕点，看着林明卿去往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姐，您每次都是给家主买兵器，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林明卿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那谁让我娘喜欢呢。”
梨花突然收敛了表情，“小姐，前边胡同里有打斗声，要不要去看看？”
林明卿说：“走，去瞧瞧。”
走到胡同口一看，有一群混混在打架，准确地来说，是一群人在围殴一个人。
被打的人看起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但奈何身子过于孱弱，撑不了太久就落了下方，晕了过去。
“小姐，这些混混我见过的，平日里就喜欢欺男罢女，到处收所谓的保护费。”
林明卿吩咐道：“梨花，教训一下他们。”
“是！”
梨花一脚便踹在了领头混混的头上，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人全都打趴下了。
“哪里来的小姑娘，敢在我的地盘上多管闲......”
那人说到一半，抬头看到了林明卿，立马换了说辞，“林将军，是您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小的这就走。”
说完手忙脚乱地踢了两脚旁边躺着的混混，呵斥道：“还不赶紧走。”
林明卿惊讶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这么威名远扬了吗？”
梨花纠正道：“准确地来说，是臭名昭著，满京城谁不知道您活阎罗的称号啊。”
林明卿摸摸鼻子，笑了笑。
“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了。”林明卿说：“梨花，把这几位带去京兆府喝壶茶。”
“遵命！”梨花不顾几人的求饶，连打带踹地将他们带走了。
林明卿这才有时间看了眼被打的伤痕累累的那人，刚才大致一瞥，约莫是十来岁的年纪。
林明卿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看到熟悉的脸庞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叹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人竟是程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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