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安本以为是卫淮矫情，没想到他竟真的身体不舒服，忙跑到卫淮身边，低声问：“你怎么了？”
卫淮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安慰谢子安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卫淮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对谢子安道：“你先走吧，不必管我。”
谢子安却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儿问他问题：“是我下楼之前那帮人碰你了？”
卫淮难受的厉害，动也不想动，只想蹲下，奈何谢子安还在这儿，他不愿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于是便简单摇了摇头。
谢子安见自己猜错了，又问：“那是我昨晚用剑撞那一下？”
卫淮依旧摇头，他本想跟谢子安多解释两句，可这会儿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软的似乎马上就要不受控制，眼前也一阵一阵的发黑。
谢子安似乎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可卫淮却觉得那声音离他很远很远，远到他完全听不清谢子安的话，远到谢子安的声音仿佛隔着千重帘一样朦胧。
他只觉得在那声音完全消失之际，谢子安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之后他就失去了仅存的意识。
“卫淮！”
谢子安见他晕倒，惊呼了一声，忙过去把人扶起来，背着他他去找医馆。
“真是麻烦，病病殃殃的，也不知道你那锦衣玉食的日子都过到哪去了，那美味珍馐都吃谁肚子里了，天天那么多好东西供着，还动不动就晕倒。”
谢子安一边背着他，一边自言自语，直到到了医馆才停下。
医馆的大夫年纪不算很大，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谢子安心里犯嘀咕，这人年纪轻轻的，不会是江湖骗子吧：“你叫什么，家住哪儿？”
那大夫道：“鄙复姓欧阳，单名朝。”
欧阳朝说完，便看着他道：“你这样一直背着，我没法给他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小床，道：“你先把他放在床上躺好。”
谢子安看了那大夫一眼，闻着他那一身草药味儿，跟军中的军医差不多，倒是像是常年行医的，这才把卫淮放在床上躺好。
那大夫走到床边，伸手给卫淮把了把脉，把完脉才问谢子安：“他刚吐血了？”
“嗯。”倒不是个庸医。
那大夫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走到柜台前面给卫淮抓药，一边抓药一边嘱咐道：“他以前因该是受过重创，伤了要害，所以身子底子虚，需要好好养着，你记着，他不能干重活，不能累着。”
“我这药铺里药材不全，没有那些名贵的药材，我把我这儿有的药材和那名贵药材的方子开给你，你按我说的给他调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谢子安微微蹙了蹙眉。
受过重创？卫淮位高权重的，手底下养了那么多暗卫，什么时候受过重创，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难道是在他在外打仗时发生的事儿？
“嗯。”
谢子安应付了一声，付完了银子，背着卫淮提着银子往家里走。
其实细算起来，他和卫淮之间并没有什么仇，但卫淮跟恩公有仇，恩公对他恩重如山，卫淮多次对恩公不利，就跟害他没什么区别。
换句话讲，或许即便卫淮跟他之间有什么矛盾、仇怨他也不会跟卫淮计较，毕竟他的心思从不在朝堂之上，更不会跟谁勾心斗角，但恩公对他恩重如山，就像是他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恩公。
可如今，卫淮已经退隐田园了，应该不会再对恩公有什么影响了吧。
可是……
谢子安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临行前恩公的话，恩公让他找机会除掉卫淮，还给了他一包毒药。
他要借此机会除掉卫淮么？
谢子安背了卫淮一路，等到了家门口卫淮才醒过来，他趴在谢子安背上，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多谢”，可谢子安却没理会他。
谢子安把他送回屋子里，便开始熬药。
卫淮口渴得厉害，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找点水喝，却忘了自己不愿意用之前的主人留下来的茶杯，桌子上并没有备水。
卫淮只好去厨房找，厨房里自己昨天打的水应该还有。
可他刚走到厨房，就看到谢子安坐在那儿煮着药，还随手往那药里加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
卫淮转过身，轻声回了房间。
谢子安少年将军，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屑于做这种暗地里下药的小动作，可若是为了夏宁坤，为了他那所谓的“恩人”，谢子安会为他破例打破自己的原则么？
过了片刻，卫淮听到了谢子安的脚步声，谢子安端着药碗进了房间。
卫淮看着他，目光一滞，停在那药碗上。
等谢子安把那药端给他，卫淮才接过那药碗，对着谢子安道了声谢。
他还是愿意相信谢子安，谢子安若真想他死，这一路上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他于死地，可谢子安没有，谢子安甚至没有趁他生病的机会把他扔到荒郊野外的小路上。
可话说回来，即便谢子安为了夏宁坤，一念之差要取他性命，他也不怪谢子安。
那药还有些烫，卫淮忍着烫喝了几口，才开口对谢子安道：“将军，陛下的圣旨为期三年，即便……我不在了，你也不能回朝廷。”
“哼。”谢子安冷笑了一声，听着他那威胁的话，冷声讽刺道，“卫淮，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招人喜欢，刚才在厨房，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应该真给你下毒，把你毒哑了，让你再也不能说话。”
卫淮喝药的动作一顿，勺子一偏，勺里的药洒出来几滴，洒在了桌面上。
“你……知道我在外面？”
卫淮转头，冷笑了一声：“卫淮，你也难免太看不起人了，别说你这样没武功的，就是大内暗卫夜晚偷摸儿摸进来，我也是能听见的。”
“不过，我倒是有些不能理解，你明明亲眼所见，看我下了“毒”，为什么还要去喝那一碗药？难不成，卫大人是想要寻死不成？”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谢子安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卫淮有些束手无策，这要是往日在朝堂上，若是有人这般咄咄逼人跟他讲话，卫淮绝对能怼的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可面对谢子安，卫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谢子安心里，恐怕恨不得杀了自己，虽然他没动手，看自己也是处处都不顺眼。
可他也理解谢子安的处境，谢子安因为他恩公的缘故恨他，又迫于皇帝的压力不敢动他，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心里矛盾纠结，郁郁难平，所以对他总没一句好话，没个好脸色也能理解。
更何况，自己把人家一个大将军逼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生生让他错过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还误会人家，也难免人家生气。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刚刚放的是……”
谢子安冷着脸，说出的话带着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饴糖，知道卫大人锦衣玉食惯了，身娇体贵的，吃不了苦，怕大人跟陛下告状，这才去买了些饴糖，倒是我多虑了。”
“罢了，”谢子安说完，一手夺走了卫淮手里的药，赌气道：“我还是重新给大人煮一锅没放饴糖的吧，喝起来虽然苦一些，却也喝着安心。”
卫淮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无奈摇了摇头，谢子安若真想要了他的命，怕是直接气死他来的更实在一些。
罢了罢了，是自己不识好人心，怎么能怪人家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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