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浆，涂抹在眼前这超现实的可怖画卷上。
空气凝滞了，那股甜腻的香气在此地浓郁到极致，仿佛是由这上千张“完美笑容”蒸发而成，钻进肺叶，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与眩晕。那些细微的、仿佛集体低语呜咽的嘈杂声，在踏入这个空间的瞬间变得清晰了些，却又无法分辨源头，像是无数亡魂在耳边无声地尖啸。
王虎直接瘫软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干呕起来，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有肩膀在疯狂颤抖。
陆燃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他作为恐怖漫画脚本家，自认想象力已经足够丰富，但眼前这由真实生命堆砌出的、规模宏大的“艺术馆”，彻底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他死死攥着炭笔，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世界的浮木。
就连沈墨，这个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的男人，此刻的脸色也苍白得如同地上的尘埃。他的胃部一阵翻搅，强行压了下去。他的目光像是被冻住，缓缓扫过这悬挂的“林”，每一张凝固的笑脸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他信奉的“秩序”之上。这里没有逻辑，只有纯粹的、扭曲的、大规模的疯狂。
“源血……”沈墨几乎是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他的理智在尖叫着逃离，但目标近在眼前，他不能退。
他强迫自己运转大脑，分析环境。这个地下空间非常巨大，除了他们进来的入口，对面似乎还有一个类似祭坛的石台，石台上方隐约有更强烈的能量波动，暗红色的光晕在那里也最为浓郁。那很可能就是“源血”所在。
而通往石台的路径，需要穿过这片悬挂的“笑林”。
“跟紧我，”沈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要看他们的脸，注意脚下。”
他率先迈出了脚步，踏入了这片由尸体构成的“森林”。陆燃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目光从那些恐怖的笑脸上撕开，盯着沈墨的后背，跟了上去。王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涕泪横流地紧跟在最后，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脚下的地面湿滑粘腻，不知是苔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穿行在静止的躯体之间，那些空洞的、带着缝合疤痕的眼眶仿佛在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低语声似乎更清晰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引诱着他们放弃思考，融入这片“永恒的微笑”。
就在他们走到“笑林”中部时，异变发生了！
一具悬挂在他们左前方的、相对“新鲜”的躯体，突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三人的脚步瞬间僵住。
那具躯体脸上的“笑容”依旧凝固，但他的喉咙里，却发出了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救……救我……”
他还活着？！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些“藏品”，并非全是尸体！有一部分，是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状态“存活”着，承受着永恒的折磨！
“院……长……”那具活着的藏品继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需要……‘欢喜’……才能……完美……”
欢喜？！
沈墨猛地想起日记中的记载：【……极致的‘愉悦’？不，不对，是‘释然’？是‘接纳’？……】难道所谓的“完美笑容”，需要的情绪能量，是“欢喜”？
这个猜测让他遍体生寒。在如此地狱中，如何产生“欢喜”？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悖论！院长的研究，从一开始就走向了彻底的扭曲和绝望！
就在这时，那活藏品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似乎转动了一下，望向了沈墨。那眼神中混杂着无尽的痛苦、一丝微弱的祈求，以及……某种诡异的催促？
“小心！”陆燃的直觉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几乎在同时，整个收藏室的低语声陡然放大，变成了清晰的、层层叠叠的呓语，如同潮水般涌向他们的大脑！
“笑吧……”
“留下来……”
“成为我们……”
“永恒……欢喜……”
暗红色的光芒开始剧烈地脉动，墙壁上那些血管般的光源如同心脏般搏动起来。悬挂的躯体们开始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将他们拖入这永恒的噩梦！
“跑！去那个祭坛！”沈墨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隐蔽，指着对面吼道。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在摇晃的“笑林”中拼命狂奔。脚下的粘腻感更强，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试图抓住他们的脚踝。身后的呓语声紧追不舍，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着他们的神经。
陆燃一边跑，一边猛地回头，用炭笔在速写本上疯狂一划，然后撕下纸页向后扔去！他没有画任何具体形象，只是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了否定和驱逐意味的潦草“X”！
那纸页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短暂的、刺目的白光。
身后的呓语声仿佛被烫到一般，骤然一滞，给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终于，他们冲出了“笑林”，踏上了那座孤零零的石台。
石台中央，并非什么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个简陋的石质凹槽。凹槽之中，盛放着大约一小碗量的、粘稠的、如同熔融红宝石般的液体。它散发着最浓郁的甜腻香气，同时也在自主地、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收藏室的暗红光芒随之明灭。
源血！
仅仅是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扭曲的意志在试图侵入脑海，诱发出各种极端情绪——恐惧、绝望，甚至还有一丝被强行勾起的、不合时宜的荒诞“愉悦”感！
“毁掉它！快！”陆燃强忍着大脑的晕眩和恶心喊道。
怎么毁掉？日记里没有说！
沈墨目光锐利地扫过祭坛，发现凹槽旁边，随意地丢弃着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生锈的……小铁锤？锤头不大，像是用来敲碎什么东西的。
难道……
沈墨毫不犹豫，一把抓起那把小铁锤。触手冰凉沉重。
他举起锤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搏动着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源血”狠狠砸了下去！
“砰！”
没有预想中的液体飞溅。锤子砸在“源血”上，发出的是如同敲击在某种坚韧橡胶上的闷响。一股强大的反震力传来，震得沈墨手臂发麻。
而那“源血”，只是剧烈地荡漾了一下，凹陷下去，然后又顽强地恢复了原状！它表面的光芒甚至更盛了一些，仿佛被激怒了！
“物理攻击无效？！”陆燃的心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整个收藏室彻底“活”了过来！所有的悬挂躯体开始剧烈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脸上的“笑容”扭曲放大，仿佛在集体嘲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暗红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呓语声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石台开始震动，裂纹从他们脚下蔓延开来！
“妈的！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陆燃看着那仿佛拥有生命的“源血”，又看了看手中仅剩的炭笔，一个极其荒谬、但又符合他“混沌”风格的念头冒了出来。
“沈墨！让开！”
沈墨下意识地侧身。
只见陆燃一个箭步冲上前，他不是用笔去戳，也不是去画，而是……张口！
他对着那团妖异的“源血”，狠狠地——
“呸！！”
一口唾沫，精准地吐在了那搏动的、如同红宝石般的液体表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咆哮声、摇晃声、碎裂声，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团“源血”猛地一滞，表面被唾沫沾染的地方，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嗤嗤”声，冒起了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它那完美的、妖异的光泽，瞬间黯淡了一小块，仿佛一件绝世珍宝被蒙上了无法擦拭的污秽。
亵渎。
这是最直接、最原始、最不带任何能量属性的——亵渎。
对于这种依靠极端情绪和扭曲规则存在的“神圣”之物，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不敬”与“污秽”，反而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源血”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整个液体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它发出的不再是诱惑的波动，而是痛苦的、尖锐的嘶鸣！
“有用？！”沈墨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立刻明白了关键！“它惧怕‘不完美’！惧怕‘污秽’！陆燃，继续！”
不用他说，陆燃已经再次蓄力：“he——tui！！”
又是一口。
王虎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勇气，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他也学着陆燃的样子，闭着眼睛对着“源血”啐了一口：“呸！”
沈墨没有吐口水，但他做了一件更“亵渎”的事。他抬起脚，用他那擦得锃亮（此刻已沾满污秽）的皮鞋底，狠狠地踩向了那团沸腾的“源血”！
物理攻击无效，但纯粹的、象征性的“践踏”，在此刻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源血”发出一声哀鸣，猛地收缩，然后彻底炸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而是化作无数暗红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四散飞溅，又迅速湮灭在空气中。
甜腻的香气瞬间消失。
墙壁上血管般的光源迅速黯淡、枯萎。
悬挂着的上千具躯体，如同被切断了提线的木偶，齐齐停止了晃动。他们脸上那恐怖的笑容，开始如同褪色的油画般慢慢模糊、消散，最终还原成一张张或痛苦、或平静、或茫然的……正常面容。
整个收藏室，开始剧烈地崩塌！石块从穹顶落下，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
【核心污染源“扭曲源血”已清除。】
【副本“微笑疗养院”即将崩溃。】
【任务完成。结算中……】
【3秒后强制回归。】
冰冷的机械音在三人脑海中响起。
“回归？！”陆燃又惊又喜。
白光，熟悉的、笼罩一切的白光，再次降临。
在意识被抽离的最后一刻，陆燃看到那些恢复了正常面容的躯体，包括那个活着的藏品，都化作了点点柔和的白光，如同升腾的灵魂，随着崩塌的建筑一起消散。
而沈墨，则在白光中，最后看了一眼那彻底湮灭的祭坛，眼神复杂。
下一刻，天旋地转。
---
end
文末小剧场：
回归结算空间。
陆燃（虚脱）：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吐口水了……（看向沈墨）你脚没事吧？
沈墨（面无表情地看着鞋底残留的暗红痕迹）：心理阴影面积需要计算。
王虎（嚎啕大哭）：呜呜呜……我活了！我还朝那个鬼东西吐口水了！我好帅！
系统提示：玩家【陆燃】对核心污染源造成【致命亵渎】，评价提升。
陆燃：……这种荣誉我并不是很想要，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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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笑之间与亵渎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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