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严厉冷淡的声音带着怒气地挂了电话。
安知鹿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动弹。
江悦只扔下一句‘后天中午会赶回来’的话,安知鹿凝眉,揣测着后天中午可能会出现的情景。
电话里江悦怒不可遏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但哪怕是这样,她依旧还是能迅速冷静下来。
在繁忙的工作里,只愿意为她提前半天。
地下车库里没有人活动的声响,只能隐约听见外面冷风吹进来的呼呼声。
莫名有些瘆人。
安知鹿忽然打了个冷颤,扶在车门的手突然就不敢动弹了。
没事的,建国之后不许成精,风声而已,她才不会害怕。
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鼓起勇气,终于敢推开车门──
“安知鹿。”
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安知鹿的名字,被骤然加剧的风声吹得有些变调。
安知鹿浑身的毛孔瞬间炸开。
寒意侵袭全身,心脏被惊恐捏住,整个人僵住不敢动作。
“别怕,是我。”
耳朵被覆上熟悉的温度,路肆低沉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
安知鹿愣愣地眨眨眼,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转身就是一顿猛锤,“你要吓死我啊!!吓死人了啊!”
“混蛋!”
路肆只把东西拎回了家里,再回来时,等到安知鹿似乎打完电话才出来,却没想到会吓到她。
女孩声音里还有着一点颤抖,路肆愣了两秒,手犹豫了几下,还是轻轻把手放到了安知鹿的背后轻拍着。
嘴里笑了下,低垂的黑眸里敛着不被察觉的温柔,“这么多年,怎么胆子还是没长过啊?怕什么。”
“我能真把你一个人扔这车库里么。”
安知鹿没抗拒他的安抚,埋头在他身前,格外贪恋着此刻的温暖,捂出来的声音里依稀带着点鼻音,“闭嘴,你又管不着。”
路肆顺着安知鹿赌气一般的话,耐心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按着从前每次女孩难过时的节奏。
将漏进车库里的风阻挡在身后,“好好好,我不管,我哪敢管大小姐的事啊。”
“不怕不怕啊,没什么好怕的。”
风声依旧呜呜地叫着,却不再有那么萧瑟阴森。
安知鹿耳边只剩下他含着笑意的嗓音。
声音低哑温柔,给予了人无限的安全感。
就好像……迷茫的孤舟终于回到了避风港。
好温暖。
“……阿思哥哥,我想回家,这里好冷。”
安知鹿这样说着,环住路肆腰身的手却一动不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先放手,但就是不想松手。
抱着的男人动了动,安知鹿下意识紧抓住路肆背后的衣服,温热的身体和布料柔软的触感一下让她回身,很快就理智地想要松开。
“唔!”
视野忽然升高,眼前的一片黑成了路肆身后一排过去停放整齐的车。
二十四岁,她居然还被像抱小孩一样被起来了?!
路肆抬手把安知鹿的头在按在自己肩上,“知道了,勉为其难让你继续抱抱。”
垫了垫怀里的重量,略略皱眉,平时饭吃到哪去了都?
“护送我们安大小姐回家。”
安知鹿被那两下垫吓得赶紧搂住了男人温热的脖颈。
冷冽如雪山的气息一下侵袭所有的嗅觉,隐约中夹杂着焚香和冷杉的气味,像雪山小屋里燃烧着的温暖壁炉。
安知鹿悄悄弯了弯眼睛。
找到了。
曾经那个叫常相思的少年的痕迹。
相较于少年的沉默寡言,阴郁内敛地像跟在她身后毫不起眼的影子,成年后名为路肆的他,浑身透着符合年龄和阅历的成熟,摆脱了阴郁的负担,恣意而不轻浮。
但还是被她找到了。
每一个他,对她依旧是同样的。
安知鹿没有被他一起丢开,这样就足够了。
客厅里路肆离开时的灯没有关上,没有打开全屋的灯光,柔柔地洒落在地砖上泛着如雾一样的柔光。
荔枝难得没有缠上来,绕着被路肆匆忙放在地上的大袋扒拉着,找着看铲屎官打猎带回来的猎物里自己的口粮。
安知鹿进了电梯后,理智才跟着明亮的光线回归,装死装了一路,直到路肆站定在玄关处。
“……”
好了,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了。
路肆视线微垂,看见安知鹿染上红晕的耳垂,胸腔里闷笑了一声,“睡着了?要回房间还是留在客厅?”
“……没睡着。”
安知鹿闷闷地开口,动了动腿,洁白的小皮鞋在半空晃了晃,“我想回房间了。”
“得嘞,送我们安大小姐起程回寝宫。”路肆笑了下,也不戳破安知鹿这会儿摆烂的羞恼躺尸,替她脱了鞋就往她房间走。
安知鹿的耳朵快烧起来了,脚刚碰到地面,转身扭开房门就要遛。
客厅的光刚漏进一条缝进房间里,身后伸出一只手——
啪。
房门又关上了。
安知鹿无暇顾及被半道关上的门,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身后的温度上。
温暖的气息把她包裹住。
路肆的身影挡住了客厅明亮的光线,身影在门前投下足以覆盖安知鹿的影子。
“鹿鹿,我已经被你拉进你的生活里了,就别再想把我推开,你的事情都与我有关。”
“我不勉强你,你可以慢慢习惯。”
路肆伏在安知鹿耳边说着话,安知鹿后颈处的软肉莫名泛着阵阵瘙痒。
心跳擂鼓,犹如被猛兽叼住了弱点一样。
路肆说完,不再为难浑身僵住的安知鹿,瞥见她黑发间露出来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满意地弯了弯眼。
“晚安,老婆。”
说完,亲自把房门推开,在安知鹿鹿慌乱逃进房间关上门前,熟练地捞起脚边想要趁乱混进安知鹿房间的荔枝。
随意地顺了两下毛,怀里的猫压起飞机耳,气成了小海豹模样,不满地喵喵叫着。
“不许吵,那是我老婆,你着什么急。”路肆的声音里藏不住有些得意和愉快。
荔枝:“……”
气急,没伸出爪子地狠挠了他一把,腰一转就跳下地不知道遛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房间里的安知鹿正趴在房门上,等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才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伸手摸上脸,还没有消下去的热还在脸上,胡乱地揉了好几下才长叹一口气,脑子快要乱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感觉……这人有点居心不良?虽然自己也心思不纯,但感觉他比自己还乐在其中?
*
江悦如她说的,聚会当天中午就准时地给安知鹿打了个电话。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路肆小区附近的咖啡厅。
安知鹿到时,江悦难得地没在工作,凝眉看着窗外,噙着咖啡沉思着。
她一身白西装,眉梢锐利,一副利落又精明强势的模样。
身后跟着她的随行助理薛雨,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一般。
薛雨也是一身黑色小西装,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的方形眼镜,气质干练,哪怕跟在江悦身后,也难以让人忽视。
安知鹿坐在她对面,“妈妈,薛雨姐。”
江悦没有回头,倒是薛雨难得地朝她弯了弯唇。
“路肆没有跟你一起来?”江悦质疑的语气里听不出来那天晚上的亲切,显然对他有些不满。
服务生走过来问着安知鹿的需求,安知鹿只要了一杯温水。
水稍烫,氤氲着水汽,熏化她眉眼间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
安知鹿垂眸看着杯延氤氲着的水汽,眸子里看不清神色,“您只说让我来。”
这是她和江悦之间的拉扯,安知鹿不想让路肆因为自己而遭遇他本不该承受的恶意。
江悦撇头看向窗外,从那晚安知鹿突然跟自己说她与路肆结婚了,江悦闲暇里一直想不通,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想到最后,她唯有一个结论——
“安知鹿,你是在故意气我吗?为了忤逆我,不惜用自己作筹码?”
江悦话里有着浓浓的不解和失望,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是这种冲动上头变不会思考的蠢货,“妈妈给你选中的人有什么不好?张凌韦虽说长得是没路肆好看,但人有能力啊。”
“他路肆今年都快三十岁了,除了抱着他那照相机之外一无所成,你难道要跟一个只会依靠家里名声和母亲遗产的人过一辈子?”
盯着江悦尖锐的视线,安知鹿觉得江悦在不断远离着自己,她也想不通,“妈妈,你评判一个人的成就,就这么……直白且盲目吗?”
“路肆是没有继承路阿姨的事业,因为他有自己的人生和追求,他也有自己的事业,他在他选择的那条路上熠熠生辉!”
安知鹿看着江悦无所触动的脸,铿锵的声音逐渐无力,“妈妈,你总是这样,用你自己那套价值观来评判我们。”
“不是所有的有价值都在你所以为的里面的。”
“路肆是这样,我的也是这样,在你眼里,我就该是个摆放在柜子最角落的人偶,只在你有需要的时候被推出去。”
江悦心里发堵,语气却更加尖锐,“可事实就是,你按你自己的想法生活了,结果还活得稀里糊涂!就你现在天天捏着的那些泥巴,你到现在也没有一份让我足够满意的成绩。”
“如果你想不让我操心你,你就该像你哥哥一样,少让我操点心。”
安知鹿深知跟江悦之间沟通不了,沉默了下来。
气氛一下子凝固,比窗外路边压着的雪层还要更冷凝。
薛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是十分不想存在于老板的家庭矛盾里,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背景板是不能再当下去了。
适时出口,脸上面含恰到好处的笑融化这僵硬的气氛,提醒道:“悦姐,您不是说想跟鹿鹿再聊一下今晚的安排吗?”
江悦脸色缓和了些,顺着这个台阶转了个话题,“你去我车上把那两个盒子拿过来。”
薛雨:“……”笑容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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