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曈心头猛地一跳，手上没收住力，嘴里咬住的小截薄荷糖咔的落进口中，手上的糖只剩下半截。
贝念没发现卫曈的动作，他听着外边的声音，凝神听了一耳朵，站起身往外走，嘴里念叨：“那三个小孩来了？这么快？”
刚才没来的及关院门，等贝念走到院子，三个小孩已经打着招呼进来了。
三人换了身衣服，头上脚下的泥洗得干干净净，本该显得精神奕奕，但小孩们却一脸失落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被赶出来了？”贝念开玩笑说。
哪想到小孩们却认真点点头，苦着脸举起手里的作业。
“我妈说今天把我赶出家门不准回家。”富林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贝念怔愣着没反应过来，看着小孩手里的作业，傻乎乎问了句：“流浪了都还要写作业？”
“呜哇！”
富林彻底没忍住哭了，眼泪哗哗的，旁边大仁也是抬手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眶。
懂事的乐山抬起手，一会儿拍拍富林一会儿拍拍大仁，贝念都看蒙了。
过了会卫曈走过来，问贝念：“这是怎么了？”
贝念终于反应过来，低声凑在卫曈耳侧给人解释。
他也觉得三小孩怪惨的，但是放在家长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不容易，小孩偷偷出去玩能把魂给吓没了。
贝念被那悲惨的哭声惹得觉着可怜，可等他抬头看向卫曈，却发现他表情一点没变。
贝念抬手拱了拱卫曈，“卫哥，你这什么表情？这要怎么哄啊？”
“不用哄。”卫曈语气淡然道。
贝念：“啊？为什么？都……”这样了。
贝念扭头看了看嚎得悲悲戚戚的小孩，又回头看卫曈，他不理解。
卫曈垂眸落在贝念懵懂的脸上，暗自叹了口气，小声解释道：“以前也有过几次。”
贝念诧异不解，“什么？”
卫曈瞥了眼还在扯着嗓子嚎的小孩，良心发现似的，拉着贝念侧身，拍了拍几个小孩肩膀让人先进去，站在外面晒着太阳哭得哭晕过去。
两人走在最后，卫曈学着贝念的动作微微侧身低头，道：“以前这三个闯祸的时候也会像这样被赶出来。”
贝念惊讶瞪眼，“真的不让他们回去？晚上睡哪？”
“乐山家。”卫曈顿了下，补充道：“也来我那睡过一次。”
哈？贝念笑了。
那两位碎花女士和短袖女士真是、干脆利落。
“睡你房间？”贝念吃瓜似的追问。
卫曈脚步微顿，呼出口气，“我隔壁有空房间。”
手里的薄荷糖还剩小半截，贝念把表面的透明塑料纸扯开后全部塞嘴里，舌尖把糖推到腮边，啧啧点头。
“所以，他们现在是来投奔我了？”
卫曈：……
他猜多半是。
等两个人磨磨蹭蹭终于进屋时，三个小孩已经安静下来了，甚至已经开始趴在桌上写作业。
贝念倍感震撼，“你们这是、调节能力这么强？”
他刚才真是白担心了。
富林抬起头，瘪着嘴，“我们这是在挣晚饭，我妈说不写完晚上不能回去吃饭。”
贝念：！
在下佩服！
贝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落在三小孩身上扫了一圈，转身去拿来一次性纸杯给三人倒了杯水，还把给卫曈的糖每人分了颗。
卫曈坐在后面的凳子上，神情有些纠结和不情愿。
不过没让贝念看见。
安顿好三人，贝念端着凳子靠在卫曈旁边坐下。
本来卫曈是要回去的，但是现在这情况，贝念感觉自己一个人hold不住。
怕打扰人写作业，贝念偷偷摸摸捏着手机想给卫曈发消息，可字都打出来了才想起卫曈来的时候没带手机，他只能无奈放下。
屋里很安静，小孩们埋头写作业，卫曈端正坐在凳子上，一脸严肃的像是班主任。
只有旁边的贝念，坐立难安。
想来想去，他决定使眼色问问卫曈该怎么办。
他想以两人的默契，应该能顺利无声交流。
想法落定，贝念侧身拉着卫曈手臂，黑漆漆的大眼珠子看看卫曈，又看看三小孩，随后转回来，皱眉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虽然屋里其他几个人都表现得很镇定，但他还是觉得心慌。
他怕三小孩又哭了怎么办？又怕小孩家长找来，万一又打起来怎么办？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成了‘避难所’。
可惜贝念实在高估了两人对彼此意念相合的程度。
卫曈一脸认真的看着前方，心里却在想晚上让大仁几个去他那儿住。
三个小孩太闹，小念晚上会睡不好。
正想着手臂突然被人微凉的指尖抱住，他转头看去，蒙了几秒，反应过来又不觉暗想小念可爱的脸上表情真丰富。
就这样片刻过去，贝念眼珠子都快转抽筋了，卫曈还是一脸蒙的状态，他狠狠吸了口气，面上不禁有些狰狞。
贝念愤愤抬起手，指了指三小孩，又皱着脸露出些些疑问的表情。
他真是累了。
一屋子五个人再加上俩猫，尴尬着急的只有他，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度操心了。
“你要吃糖？”卫曈恍然大悟，“我去帮你拿。”
装着糖的袋子被贝念顺手放在桌上了，卫曈看贝念一直指着桌子，以为是人不好意思当着小孩面去拿。
“我……”
贝念百思不得其解，卫曈是怎么一脸正经又眼藏欣喜得意的站起身去给他拿糖的。
“棒棒糖，草莓味的。”卫曈拿回来后从袋子里挑出个粉红色包装的糖，笑的纯真又真诚的递给贝念。
让人无奈又寻不了错处。
贝念感受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又气愤地薅了把自己脑袋，最后快速伸手接过糖，用蛮力拧爆包装再直接塞嘴里，等感受到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内散开才觉得舒心不少。
“小曈哥哥，晚上我们能住你家吗？我们会打工赚房费的。”
贝念刚放弃无谓的担心，准备不再多管的时候，富林又开口了。
贝念瞬间觉得好笑又好奇，“房费？你们怎么赚？”
“我们可以给小曈哥哥家里打扫卫生，我扫地可干净了。”
大仁放下笔也参与讨论，“我们还可以去割田埂草给卫奶奶喂鸭子。”
乐山颤颤巍巍举起手来，小声道：“我会煮饭还会烧火。”
贝念乐得不行，“你们这么厉害，怎么不住我家给我交房费呢？”
几人一愣，富林扭头望向院子看了会，说：“小念哥哥家没有鸭子，我们找不到工作呀？”
最近村里人开始陆陆续续买小鸭子，喂着准备过年吃。
姥姥也准备买几个，但最近不空闲，就准备过段时间再去。
贝念手上举着棒棒糖，听罢开玩笑说：“你们小小年纪就知道找工作养活自己了，这以后工作经验不得比我都丰富几十年。”
“小念哥哥也想工作吗？”乐山懵懵懂懂的看着贝念，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小曈哥哥家呀。”
乐山性格腼腆，平时话不多。
贝念和几个小孩玩的好，乐山也喜欢他，现在看贝念神情好像真的想去，他难得鼓起勇气开口。
贝念傻了，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实心眼。
但看乐山一脸诚挚的望着他，贝念还是语气温柔又故作苦恼道，“可是我去小曈哥哥家睡哪儿呢？你们三个之间还能睡的下我吗？”
这……乐山迷茫又困惑的看向大仁和富林。
富林看看贝念又看看卫曈，咧着嗓子说：“你可以和小曈哥哥一起睡呀，小曈哥哥房间的床也很大的。”
说完倒真畅想起来，“小曈哥哥和小念哥哥睡一起，我们三个睡一起，晚上还可以一起玩游戏！”
贝念：……
和小孩们开着玩笑说了会，贝念看时间都快五点了，赶紧提醒了句，免得小孩等会儿哭兮兮。
卫曈一直安静坐在贝念旁边，也不插话，贝念有什么要他帮忙的，又动作迅速的上前。
等差不多快到六点，几个小孩总算完成任务，贝念揉着僵硬的脖子和腰，看着远去的几人，感叹带小孩简直太不容易。
拖累卫曈太久，贝念松人回去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卫曈倒是丝毫不介意，还说如果三小孩再来麻烦他就带他们去卫家。
贝念：“……卫哥，这三个小孩也不至于我跑去你家避难的。”
卫曈微微低头看着贝念，睫羽眨了眨，慌乱了瞬，“我、你让我过来也可以。热闹。”
贝念不由挑眉，这样的卫曈实在好欺负，他没忍住调侃人，“是挺热闹，那晚上我和他们一起去你家？我和你一起睡？”
贝念想着这样总会拒绝他了吧，可没等到人沉默，就听卫曈说：“你、愿意来就可以。”
卫曈好似不会拒绝般，耳根通红却还是顺着贝念的话。
贝念怔愣几息，这么说来，他倒真想去了。
下午富林说起来他也只当是开玩笑，但现在看卫曈这样的反应，他着实心动了几秒。
回想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贝念的计划是顺其自然来的，自己偶尔再仗着卫曈心里的那点‘兄弟情谊’撒个野，一步步试探人对于两人亲密关系的底线。
结果看来也还算是好的，卫曈好像、并不拒绝他的一些过分行为和脾气。
可、这里面的缘由，友情占了几分？有没有爱情掺杂其中？贝念还是拿不准。
要不就借这个机会确定确定？
贝念心里的轱辘转了好几圈，抬眸对上卫曈脸，瞳仁轻颤。
“那我、晚上去找你？”
卫曈垂落在两侧的手倏地握紧，他、不能多想，不能多想，卫曈在心里默念。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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