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之后天色黑得很快，姥姥坐在门口和邻居大婶隔着马路讲话，贝念走上去打了个招呼，随即快步往卫曈家去了。
说好的火腿肠他得亲自拿去补偿大黄。
“大黄~”
贝念嘴里欣喜喊着话，人走在卫曈前面，伸手推开院门迎面对上的就是趴在地上的大黄，以及围坐成一圈的三小孩。
贝念动作一愣，脑子蒙了瞬，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三人一狗，除了大黄咧着嘴，其他三个看样子都快委屈死了。
“小念哥哥。”富林哭唧唧的开口，但眼睛没一点泪花。
“你们出去玩不带我，说好了晚上一起找小曈哥哥的。”
刚说完视线往下一移就看见兴奋的大黄往贝念手上的袋子扑，在看清楚袋子里的红色火腿肠后，他多了些真实的心酸，“你们还给大黄买了火腿肠！”
被‘抛弃’的三兄弟，家里容不下，现在突然觉得这个小院里也容不下他们了。
贝念被这一顿控诉叫醒，抬手安抚好激动的大黄，看三小孩望着他，也自知理亏，心虚的清了清嗓子，弯下腰主动道歉，“对不起啊，我们这不是、看你们还没来先出去逛逛嘛。”
贝念一边解释一边暗自狡辩，后面的卫曈却是一片淡然，走进来看几人在说话，顾自往厨房走了。
“我给你们道歉，下次去散步一定叫上你们，说好的约定也肯定履行！”
网上都说小孩们处于价值观塑造的重要阶段，不论是信守承诺还是什么符合道德要求的行为都会对其产生影响。
三个小孩才挨了打，贝念下午看人哭的惨兮兮的，只以为小孩脆弱得不行，这会生怕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忆。
贝念伏低做小的真诚道歉，富林虽然偶尔有点调皮，但人还是明事理的，这会也大度的摆摆手，“那好吧，我原谅你和小曈哥哥了。”
但说完又有点别扭，“下次你一定要记得叫我们哦，我刚才都以为、你们不和我们一起玩儿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毕竟自己下午做坏事被小念哥哥撞个正着，他也怕贝念不喜欢他了。
贝念嘴角弯起笑，“好。”
“你们洗过澡了？”
贝念看小孩们又换了身衣服，手上给大黄拆火腿肠的功夫随口问道。
“嗯，我们都洗干净才过来的。”大仁在旁边想给贝念帮忙，听贝念问正色赶紧回。
不过虽然小孩说得挺认真，贝念还是觉得好笑，“你们把自己洗干净再送上门，不怕晚上的大妖怪把你们吃了？”
“小念哥哥和小曈哥哥是妖怪？那我就是奥特曼！”
“迪迦~！”富林双手一搭，嘴巴还撅着突突突的冒着音效。
贝念：……我输了。
不过既然如此——
“我是孙悟空！”贝念从院子边捡起根木棍子，双手握着一甩，做出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然后指着腿边啃火腿肠的大黄，说：“此乃黄龙马，我师傅的坐骑。”
“那我是天蓬元帅！”富林哼哼唧唧拱着鼻子，凑到贝念面前，“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啦。”
“什么？”贝念嘴角憋着笑，道：“二师弟三师弟，快随我去救师傅！”
说完伸手揽着大仁，往前面乖乖站着的乐山跑去，嘴里大喊：“师傅，徒儿们来救你啦！”
一场即兴演出在月光的照耀下展开，散落地里草丛间的蟋蟀青蛙们卖力高鸣，像是在为他们欢呼。
背光而立在门边的那人也一样，手上抱着的小盆还在滴水，滴答滴答的声音落在心间荡起波纹。
清寒的月光和冷白的灯光都映照出他眉梢眼尾间温和的笑。
卫家的小院修得很大，绕过窗户边再穿过葡萄架，最后贝念大喘着气靠在厨房门口停下。
“累死我了。”
刚从街上逛了圈回来，现在又是一阵跑，贝念热的满头大汗。
“卫哥，你拿的什么呢？”贝念往卫曈手上瞥了眼，没在意，又说：“这几个小孩精力未免太好了些，下午写那么久作业现在都还能跑这么快。”
“下午摘了些枣子。”卫曈伸手往贝念身前递过去，大个饱满的青枣间隙铺着点点红皮。
卫家小院前面有块空地，地里种着常用的丝瓜苦瓜小葱什么的菜，隔壁就是贝念姥姥的菜地。
菜地里除了种的菜还有两棵树，高大繁茂的树干绿叶看的出来种了有些年头。
这段时间枣子差不多快成熟了，清早从山上回来，卫曈趁着太阳不大摘了些。
贝念不客气的伸手挑了颗最大的。
“好甜！”一口脆枣咬进口中，贝念看着表面的青皮还以为不会太甜，没想到却意外的很好吃。
“卫哥，你快吃一个，这比我想象的甜多了。”
等卫曈顺从的吃了个后，贝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人，“是吧？”
“怪不得你刚才让我一个人去应付那三个小孩，原来是拿好吃的去了，看在枣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
说完贝念抱着盆又往嘴里塞了个，塞完还不忘招手叫还在跑的小孩，让他们也来吃。
靠在门边的卫曈慢腾腾磨着枣核，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疑惑。
庆幸贝念原谅了他，疑惑贝念为什么原谅他。
“卫哥。”卫曈还没想明白，又听贝念说：“下次你摘枣子一定要叫我，不然就这么吃了多不好意思。”
卫曈侧眸看着笑眼弯弯的人，无奈，“好。”
“小念哥哥。”几人坐在院子里吃枣子，富林又闲不住了。
“你洗澡了吗？我们上去睡觉吧，我妈说我们要早睡以后才能长得高。”
呃……贝念都快忘记这一茬了。
嘴里的枣子突然有些划拉嗓子，贝念艰难的咽下去后眼睛掠过卫曈看向富林，略微不自在地说：“马上回去洗，你们要困了就先去睡？”
富林摇头，“我还得和你说晚安呢。”
“你和小曈哥哥睡一个房间，我们睡一个房间，如果不等你一起上去我睡着后就看不到你了。”
你睡着后本来就看不到我！
贝念不明白这小孩怎么突然这么黏人。
虽然下午逞强说要和人晚上睡一起，但再怎么说，他也还是紧张啊！
万一晚上睡着了摸到什么不该摸的怎么办？万一睡着了说梦话怎么办？
其实说梦话告白倒还可以，但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听不见卫哥答应他了呀！
贝念手上拿着颗枣子放在嘴里磨，一脸纠结。
至于下午说要试探人的豪情壮志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卫曈在旁边看着，突觉好笑。
原来小念、真的是故意的。
想清楚些关窍，卫曈心里冒出些丝丝甜意，不过脑子还算清醒，想着当下该怎么给人解围。
将要说话，贝念却先开了口。
贝念隐在夜色里的耳尖滚烫得发红，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我马上回家洗，还得跟我姥姥说一声呢，如果姥姥同意了我肯定过来。”
富林咧着笑摇头晃脑，“夏奶奶肯定会同意的，只要你撒撒娇，夏奶奶肯定立马让你过来了，我奶奶就这样。”
贝念霎时间觉得胸口有些噎得慌。
不过他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又突然想起十几分钟前才给小孩保证了一定信守承诺，现在如果说不来的话，那真就是在欺负小孩了。
贝念蔫蔫低头，“好吧，我洗完澡就过来。”
“我们在这里等你喔。”
富林摆摆手望着贝念起身回家，旁边的大仁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卫曈，又扭头看着走远的贝念，隐约觉得些不对。
夹在中间的乐山懵懵懂懂的，右手还抓着一把被人塞过来的枣子，鼓囊囊的腮帮子都快嚼不动了。
倒是旁边的卫曈，全程像是个局外人。
本该是主人，现在因为话说得不够快全成了个工具人。
贝念到家时姥姥也提着凳子准备回屋，看贝念回来，故作惊奇道：“哟，这怎么还回来了？不是说晚上在小曈那儿睡吗？”
“姥姥你怎么知道？”之前吃饭闲聊贝念一点没给姥姥透露呀。
姥姥手里晃着扇子，弯腰把板凳放在墙边，说：“富林说得，他说你们要一起去小曈那借宿，他还说他们三兄弟睡一间，你和小曈睡，绝对不会把你挤下床的。”
说到最后，姥姥眼里的揶揄都快溢出来了。
蒲扇摇晃，姥姥眼角的皱纹深了不少，眼睛却忒有精神。
贝念被老太太那一脸八卦样吓得，脸红心跳的往楼上跑，生怕多接两句话就听见什么震破天惊的话。
回房间拿换洗衣服的时候贝念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几个小孩和狗子都还坐在院里，看来真是在等着他。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纠结的了，三两下洗漱完，贝念抓起充满电的手机往外走，到楼下还高声给姥姥说了句，让人出来关院子门。
村里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在门口装了个太阳能路灯。
既能省电，晚上也能给路过的人照个灯。
沿着村里公路树立的路灯容易坏，而且间隔很远，大部分路段都是一片漆黑。
刚出门一段路还能借着院门口的小灯，等走到后面贝念只好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避开路边的石子。
走到墙角拐弯的地方，贝念还弓腰低着头。
刚才看到一块黑的东西，本来以为是石头或是泥巴什么的，但没想到那黑块突然往前一蹦，差点落他脚上。
贝念被吓了个半死，没想到这么一小段路都走得这么艰难。
天上的月光挺亮，但终归不是白天，贝念抻手把手机手电筒放得很低，希望能照清楚些。
但突然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像是光团，一晃一晃的落在地上，有些吓人。
贝念手心都冒汗了，听着耳边走近的脚步声，心脏快蹦到嗓子眼。
“小念？”
卫曈？
贝念听着熟悉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小念。”
这下声音更清楚了些。
贝念抬头看去，刺眼的灯光掠过一瞬又很快被人遮住，他都还没来得及闭眼。
被手掌盖住的手电筒冒着红光，贝念眨了眨眼睛，问：“卫哥？”
两人间隔四五米的距离，贝念站着没动，等卫曈走过来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上没灯，我来接你。”
卫曈话不多，说完转过身手电筒照着前路。
贝念扭头看了眼，黑夜里的恐慌瞬间消散。
“那走吧。”
说完他靠近像是在散着热气的人，心头的跳动转向雀跃。
“我刚才看见个癞蛤蟆，它差点蹦我脚上，吓死了。”
“晚上路上很多虫会出来，下次遇见用灯照住它就不会动。”
贝念故意恶狠狠道：“那我下次拿把手电筒，一直照。”
卫曈伸手，“你要拿吗？”
贝念笑哈哈，“现在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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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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