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前几年,他这次回来又瘦了些。眼睛依旧乌黑,就是少了点神采,病怏怏的。
杨美珍琢磨,是不是名儿取错了。当初应该取个边阳,至少听着喜庆,健康。
总之除了头发,哪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工作上遇到事了,”杨美珍说,“你不说,姨也知道。”
“真没有。”
“我只是耳朵背了点,脑袋好使着呢,到底开了二十年小卖部啦……”
边雪抖擞手掌里的泡沫,怎样都抖不干净:“小卖部最近生意好吗?”
“好得很,”杨美珍说话带口音,语速也慢,“反正死之前,能给自己买个棺材盖。”
边雪仰起头看她,柳叶眼微微眯起来。
杨美珍没当回事,摆摆手:“反正都是半截入土的人啦,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啦,晞湾就没几个年轻人,谁不是踩在土坑里过活的?”
从小到大,边雪都搞不懂杨美珍。
她像一盘包了硬币的饺子,吃的时候,不知道硬币藏在哪一个里,一不小心就会磕牙。
边雪看她一眼说:“到时候买个朝南的坑,咱俩躺一起,每天晒晒太阳,暖和。”
杨美珍顿时说不出话,嘀嘀咕咕:“小孩子童言无忌,快点呸掉!”
边雪一直笑着不吭声。
杨美珍说:“我老了干不动了,把小卖部送你,要不要?”
边雪封好箱子,堆在一边:“好啊,你给我什么都要。”
杨美珍哈哈笑两声:“对了阿雪,你跟你妈最近有联系吗?”
边雪背过身:“联系得不多,她在国外挺好的。”
安静片刻,杨美珍忽然说:“你这辈子真打算一个人过?”
从哪儿都能绕回来,边雪真搞不懂杨美珍。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你自己都没结婚,老催我干什么。”
他去卫生间洗手,然后进厨房烧水,水开后往玻璃杯里倒了点。杨美珍跟在后面,来来回回还是那些话。
不过因为刚才的话题,杨美珍难得说了点边雪没听过的。
“那你以后一个人会害怕吗?”
绿色玻璃纸的反光落在杨美珍脸上,边雪看不清她的表情。
在两个月前,他能回答有工作就够了,半小时前,可以解释说他还有朋友。
此时此刻,他想找点别的能填补生命的借口,却连一个都找不出来。
一切都没有意义,矫情。这话在骂他自己。
“阿珍姨,”边雪叫她,“我不喜欢女生。”
杨美珍拍了拍右边耳朵:“那你喜欢年龄大的?还是小一点的?”
边雪往杯子里丢了几片荷叶:“我结婚你会高兴吗?”
“你高兴我就高兴啊,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杨美珍问。
边雪把茶杯塞进杨美珍怀里:“姨,意思是我喜欢男人。”
杯中的白色水气,一缕一缕地升腾,不知道要飘去哪里。
边雪躲在“阿珍副食”旁的巷子里抽烟,他盯着白烟眯了眯眼。
从林城回晞湾镇,什么东西都矮了一截。街道上的店铺招牌,掉色的掉色,缺字的缺字。
卖小吃的“王凉粉”,在冬天改卖烤玉米,上头煨着红薯。几位老板聚在屋檐下打麻将,王凉粉本人叼着烟,哇的一声:“胡了!”
“啥味儿,”旁边的大姐皱眉,“谁家锅烧了?”
王凉粉一拍脑门:“我玉米糊了!”
他忙不迭起身,给玉米挨个翻了个面,忽见跟前站了个年轻男人。
这人长得真白,还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显得人特别新,站在老街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边雪等最后一个玉米翻完面:“王叔。”
王贵全细细看他两眼,瞧见那双柳叶眼:“你是边雪吧?咋窜这么高了!”
他这么一喊,几个中年人齐齐回头,像瞧见了什么新鲜事。
周旋一番,边雪终于找到机会:“叔,你店里的打印机还能用吗?”
“小孩去市里读书后就没人用过了,”王贵全把边雪带进店里,“要不你试试?”
打印机油墨不出,在没开灯的屋子里吱哇乱叫,像在玩密室逃脱。
“算啦,”外面有人在笑,“那打印机跟你年龄一样大,老了不中用,让它休息吧。”
打印不了……
边雪纠结了会儿,打开购物软件搜索关键词,小红本看着像模像样。
反正都是假的,假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吧。
边雪一边下单一边说:“王叔,我买一根玉米。”
“都糊了,咋吃啊,”大姐帮王贵全做主,“拿去,暖暖手。”
玉米虽糊,但味道诱人,光看其中一面,看不出来端倪。边雪掏出杨美珍给他的零钱,压在茶杯底下。
身侧突然冒出一股特别的味道,焦糊感盖过手里的玉米。
仔细闻带着点机油味,混杂在一起,边雪不自觉皱起了眉。
王贵全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搓搓塑料口袋,随意捡了根玉米。
小麦色的手从眼底滑过,边雪侧头,一个身穿深灰色工装服的男人板着脸接过。
这人身材健壮,宽肩撑满工装服,袖口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个头比边雪还高,耳朵背后有道疤,像被什么东西砸的。
他面无表情,似乎很不耐烦,心情不佳。
边雪多看了他两眼,指头动了动,点在玉米粒儿上,当男人给钱时小声提醒:“玉米糊了……”
塑料袋发出窸窣声响。
男人斜睨边雪一眼,微皱起眉,视线从他脸上极快地刮过。
边雪没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还想再说点什么,不料对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光留下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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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档文《今晚的风加麻加辣》
———文案———
*坏脾气长发病弱受 x 恋爱脑糙汉攻*
夜市里,生意最好的摊位是一家街头麻辣烫,摊主是个长得贼帅的寸头男人。
他宽肩窄腰,沉默寡言,进账提示音每晚都响个不停。
郁澄水观察这个男人很久了。
自己的炸鸡柳小摊就在男人旁边,但一潭死水,生意惨淡。
郁澄水不爽。
并自认这种不爽并非来自嫉妒,而是:
隔壁队伍太长,遮住了自己的摊位;加麻加辣的气味刺鼻,影响空气质量;进账提示音太吵,制造噪音。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男人的呼吸声太重。
好讨厌。
郁澄水瞪了眼几米开外的男人,瞥见那人完美的肌肉线条——
该死,更讨厌了。
-
周城安在这条街上干了四年,身边的摊位换了又换,他向来熟视无睹。
这次,隔壁来了个年轻男人。
那人留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像个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叛逆期少爷。
每晚出摊前,少爷总是用唇叼住发绳,白皙手指插入发间,将长发小心翼翼地藏入厨帽。
帽子歪了…眼睛被帽檐遮住了…落了根发丝出来。
好笨。
啊,少爷又生气了。
周城安看着那顶高高的厨师帽,突然想过去问问。
帽子里藏了什么?料理鼠王吗?
视线向下,他一眼看见少爷修长的脖颈。还没来得及回头,对方瞪着眼看过来。
周城安的喉结滚了滚。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这样被讨厌了。
-
如果不是因为郁澄水的摊子被人砸了,他大概永远不会和周城安有过多往来。
周城安收拾了那群混混,低头问:“害怕吗?要不要去我家住一晚?”
郁澄水明明不怕,那晚却没有拒绝。
可惜,通过一段时间的近距离观察,他依旧没有收获。
郁澄水开门见山地问:“能不能告诉我,让生意变好的秘诀到底是什么?”
周城安盯着他笑:“好啊,那你先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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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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