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声声的脑子顿时死机,这一瞬间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呆呆地拿着话筒,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林穆清。
她甚至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话筒里没了声音,客厅里剩下音响里震耳欲聋的音乐。
尴尬,死寂一般的尴尬充斥在空气里。
趁人家不在上他家里嗨,结果被正主回来抓包,哪怕贺声声再心大,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林穆清站在门口,一手扶着玄关,将手里的公文包随意搁在上面,理了理规整的袖口,而后抬起头来,镜片后的眼睛里一片寒冰,折射出少许危险的光芒。
他眼神在林夭夭和贺声声身上扫视了一遍,直叫两人毛骨悚然起来。
贺声声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他该不会告我擅闯民宅吧?
不怪她会冒出这么奇怪的脑洞,实在是林穆清先前张口闭口就说她在犯罪,给她整除心理阴影来了。
此时,一首歌结束,音乐终于暂停,气氛却越发僵硬起来。
林夭夭刚要开口解释两句,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嘹亮清脆的一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咔嚓!”
这一声像把锤子重重地锤在了贺声声和林夭夭的心上。
两人心头一跳,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她们的预感就成了真,下一秒厨房门口飞快蹿出两条身影,正是汤圆儿和麻瓜。
它们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飞快躲到沙发角落里去不见了踪影。
贺声声回过头看去,好像还能看到厨房地面上的狼藉,碎裂的玻璃渣在地面泛着细碎的光芒。
林穆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额上青筋微凸,仿佛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
林夭夭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完了完了,这回又要被二叔罚了。
林夭夭心中哀嚎不已,但她在冰冷无情的二叔手底下生活这么多年,也知道该如何把惩罚降到最低。
她心一横,顶着巨大的压力可怜兮兮地开口认错:
“二叔,我错了!”
林穆清一边朝里走,连余光都不曾给她,只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问:“你错哪儿了?”
林夭夭:“我……”
她一时说不上来。
其实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就是看到二叔这么冷冰冰眼神不善的样子下意识认错而已。
难道她要说“我错在不该带声声姐来家里乱搞”?呸呸呸,这根本不关声声姐的事。
“嗯?”林穆清侧过脸来。
林夭夭看着他清冷凌厉的下颌线,实在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想了半天,她才磕磕绊绊地憋出几个字:“我不该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林夭夭是知道自家二叔的洁癖程度的,严苛程度堪比学校宿舍查寝,被子枕头要叠得一丝不苟,牙刷要朝一个方向摆放,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按老规矩来。”林穆清的声音平淡而冷酷。
林夭夭一听,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当场给他表演一个人形栽葱。
贺声声听着他俩的对话,又瞅瞅林夭夭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有些不解,撞撞她的胳膊小声问:“他罚你干什么了?”
林夭夭要哭不哭地扯了扯嘴角,颤巍巍地竖起三根手指头:“三篇论文。”
嗯,说不定还要被扣零花钱。
贺声声震惊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是,我们也没干啥啊,他凭什么罚你?”
林夭夭抿着唇没说话。
明明前几分钟小姑娘还高高兴兴十分活泼地跟她一起唱歌一起嗨,仅仅因为林穆清这个狗男人回来,她就变得蔫儿了吧唧,宛如地里可怜的小白菜。
贺声声实在看不过去,猛地挺起肩膀,捏着拳头气势汹汹地朝林穆清走过去。
“林穆清!”她第二回当着他的面连名带姓叫出他的大名。
林穆清一张清冷的脸缓缓移了过来,这是一张极致俊美也极致压迫感的脸,这一瞬间,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人间,幽深瞳仁里似乎酝酿着风暴。
贺声声接触到他的眼神儿,下意识滞了下,紧接着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双手叉腰。
“你凭什么罚夭夭?她做错什么了要被你罚写三篇论文?你以为你是老师在布置家庭作业呢,就算是老师也没有这么离谱的要求。”
“她不过就是邀请我来你家玩儿了一下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去罚她。”
“至于打碎的那个杯子,我赔你就是!”
贺声声语气极快地叭叭叭一通输出,完全不给林穆清说话的机会。
一口气说完,她平缓了一会儿紊乱的气息,忽然收敛起凶巴巴的语气,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夭夭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虽然她还不够成熟,但她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想法和人格,你不该用自己的标准去禁锢她,要求她事事按你的标准来,如果哪里做得让你不满,就冷冰冰地惩罚她。”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最后几个字,贺声声掷地有声。
林夭夭没想到,她跟贺声声不过才正式认识一天,她居然就会为自己出头。
并且她说的这句话,是真的戳中了她心底最隐秘的部位。
她爸妈去世得早,算是从小被二叔养大的,所以她不敢违抗他任何的命令,但要说长期生活在这种高压而冰冷的环境下,她真的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吗?答案是,不能!
但她没有勇气跟他叫板,因为她现在的一切吃的住的,都是林穆清给的。是他,年纪轻轻就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林夭夭敬他,感激他,同时也害怕他,讨厌他。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妥协下去直到她毕业,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贺声声替自己说出了积压已久的心声。
林夭夭心中一时又酸又涩,眼睛控制不住发热,她使劲儿眨眨眼把泪意憋回去。
贺声声看见林夭夭泪光微闪,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瞧瞧这个狗男人,把人家小姑娘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林穆清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一身挺括得体的西装,领口袖口规整,腕上一只银色精致的手表,在灯光下矜贵而严谨。
他眼神落在贺声声脸上,似是思索,男人十分沉得住气,并不因为她刚刚那番质问就气急败坏,声线依旧平稳而淡漠,“贺小姐,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跟我说这些话?”
贺声声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朋友啊。”
林穆清恍然,点了下头,可紧接着又道:“这是我的家务事,我想,贺小姐以朋友的身份插手,有些不合适吧。”
贺声声:“……”
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不过她也只有朋友这个身份啊。
邻居?更不靠谱!
但是……
“我不管,反正我们没有做错事,你不准罚夭夭。”
说不过他,贺声声决定耍无赖,她就不信这男人能把自己一起罚。
林穆清扶了下眼镜,忽然上前一步,一下就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贺声声猝不及防,就这么跟他的视线对上,恍惚间还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仿若松雪的气息。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男人优越的下颌线,以及……脖颈间那颗随着说话上下滚动的喉结,再往下,洁白的衬衣领口整齐严谨,包裹住男人修长的脖颈的躯体。
遥想前不久,她还痴迷过这副顶级的皮囊。现在虽然放下了,但突然这么近距离地来一下,冲击实在太大,贺声声的心还是没出息地颤了颤。
然后,她看到林穆清下颌微动,质地低沉干净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一定要罚呢?”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带了个小钩子。
贺声声被这慑人心魂的男色冲击得一时没能坚-挺住自己的理智,听他这么说,混乱的思绪还没理清楚,嘴巴就先开了口:
“如果你一定要罚夭夭,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说完,客厅里的空气再度沉默了。
林穆清:“……”
过了会儿贺声声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给自己嘴巴打两巴掌。
她这话算什么威胁啊!
啊啊啊啊啊,太丢脸了!
贺声声的脸一下子爆红,更不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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