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濯晴当是什么呢,不就是此人父母嘛,她自然是不信有人能违背圣旨的,“这你放心好了,我定会想父皇母后求来一道圣旨的,不过我听你话中之意,若是我能求来圣旨,你便愿意嫁给我为驸马,我且有一问题想问,你边家我有所耳闻,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你当真愿意舍弃日后的万贯家财,来做我的驸马。”
这大夏朝人人众所周知之事,便是谁若娶公主,就意味着无官可升,无家业继,做驸马虽有一世荣华,却也并非人人都愿意的。
边连瑱却说,“草民愿意,但并非为做驸马,而是为做公主殿下的心上人,草民在世已十七载,家中富贵荣华堆砌,的确会使草民心生留恋,可哪怕一世富贵,若无人分享之,也是无趣至极的。
说也惭愧,草民一向是信一见钟情的,草民父母皆如此,想来身为他们的儿子,我亦如此,虽说一见钟情实为见色,却不止见色。”
晚风温热,二人身侧的湖面上似有细碎流光,粼粼涟漪翩翩起,付濯晴听他这般言语,眸中笑意浓烈,原来竟会有人如此释意‘一见钟情’,倒不似那群不坦诚的官宦子弟,口中无一句实话,“好一个不止见色,看来本公主的眼光也不错,行,今夜太晚了,你且告诉我你家住何街何巷,待我求得父皇母后之后,我自然前去寻你。”
月亮高高悬挂夜空,银白如雪,映照在行宫吊脚处,付濯晴高高兴兴回到行宫,先找母后提及此事,不料却遭拒绝。
皇后听闻女儿要选一介富商之子为驸马,眉心蹙着就没消停过,“晴儿,你大夏朝,嫡出公主,身份尊贵无双,这驸马人选,虽说母后允准你随心,可也不能选其商户啊,哪怕对方是富商,也是不可以!
你若看上的是小官家的公子哥,又或是寻常百姓家中的男丁,母后都可依你,反正日后对方纳入你公主府前会接受调教的,可你偏要选商户,自古以来商户狡诈,你焉知对方是否利用你呢,今偶遇,你便瞧上人家,焉知是否乃对方有意所为呢。
或者你若当真喜欢纳商户家的公子,聘为驸马绝对不可,做个你身边的夫侍,我看不错。”
付濯晴不要,她提着裙摆跪下,也是没想到母后会如此抗拒商户,她虽清楚商户和皇室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她一不登皇位,二心中没什么宏图,怎就不能纳一位她自己喜欢的男子为驸马呢。
“母后,我不要他做我的夫侍,我要他做我的驸马,母后您就依了孩儿这次吧。父皇最听母后的话了,若母后都不同意的话,那父皇更不会同意了,母后。”
皇后见自个女儿为了一个男子给自己下跪,无奈叹口气,“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你纳一位商户之子的,我朝抑制商行,你却要纳商户为夫,简直要气死你母后了,此事不止你母后我,就算是告知你父皇,也断断不会同意的。”
也是自那时起,付濯晴就被关起了禁闭,不过她偷溜出过好几回,都没能在她同那边连瑱一见钟情之地等到他,自行宫一别,已有三载,转眼她也二十了。
这三载里,付濯晴一直被限制不得出宫,就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不得归家探亲,她也问过能出宫的嬷嬷是否有边府消息,可是就连嬷嬷也是守口如瓶的,想来也有各自的难处,可是三载后的一日,父皇母后却不知为何突然允了她出宫。
付濯晴一番乔装,向城中百姓打探边府情况,有百姓笑着告诉她,“边府,我们城中的大善人,家中小公子今日成婚。”
“成婚?”街上人流拥挤,边府因着家中小儿成婚之喜,在城中大肆设粥棚,不断有流民百姓过去受惠,期间也有人撞了下付濯晴,她甚至都没感觉到痛,只随手抓了一人来问,边府在何处,就往边府跑去。
边府锣鼓喧天的,吉时已至,迎新娘的队伍显然已经出发了,付濯晴来迟了一步,只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迎亲男子背影,那不是边连瑱的背影。
大夏朝习俗,成亲迎娶若为高嫁是不必新郎亲自迎娶的,不过木已成舟,想来是她先不受诺言,既然如此,她就祝边连瑱婚后与新娘举案齐眉。
付濯晴到底也没多逗留,看着迎亲的花轿消失在街巷,转身打算回宫,她在来的路上倒是没把跟着她的两个侍女甩开,只不过是她的轿子没挤进这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巷子里罢了。
她双手垂在腹前,反思自己,“其实我的婚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却还是对他做了承诺,已经是我的不对了。”付濯晴跟她身旁的侍女说道,“母后放我出宫的意思,就是让我看到此番景象吧。”
付濯晴身旁的侍女道:“殿下,想来也不止殿下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倘若边小公子的婚事,他自己也是做不了主的,不然他明明也对殿下的承诺做了回应,却迎娶旁人,所以说,既然都做不得主,殿下不如就当自己摔了一跤,跌倒了爬起来,路还得继续走。”
边府的这条巷子,付濯晴感觉漫长的没有尽头,锣鼓声在她身后,离她愈发远了,她还未走到巷子尽头,她垂眸看着自己走路的鞋尖儿,闷闷不乐,谁知下一秒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带着跑起来。
付濯晴抬眸一瞧,这拉着她跑过这条长巷的人不正是边连瑱的背影吗,他今日不是成婚吗,怎得不是衣着喜服呢。
耳畔风呼啸不止,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忽而乌云密布,路上行人焦急归家,然落了付濯晴一大截的两个侍女,也早已被行人阻去跟上她的路,她被边连瑱拉着一路跑,一路跑,终于跑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海棠树下。
此时密雨纷纷洒落,树下依旧干涸。
“你今日不是成婚吗?”付濯晴跑得气喘吁吁的,还不忘问个清楚,她可不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何况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和商贾之家是没结果的,三年前的事,已是她先撩拨的错,今时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还是别给人希望的好。
边连瑱看着堂堂公主殿下如今一副富家小姐打扮,总觉得自己很对不住她,对不住自己让她委屈乔装过来看自己,海棠树上的花瓣鲜艳欲滴,不曾飘落,树下男女四目相视,彼此相惜。
边连瑱摇头说道:“今日成婚的是边连瑱,不是我。”他见付濯晴疑惑了下,接着道:“三年前,你说让我等你来,可我左等右等的,都没能等到你来,我原本跟我爹娘说过,但他们扭不过我,也就随我等了。你的父皇母后也有暗中派人监视我们家,我猜大概他们怕我不成婚,会拖累着你也不愿成婚,所以我拜托我二哥哥和未过门的二嫂嫂陪我演了出戏。”
“你父皇母后派来监视我的人,虽知晓我们家兄弟三人,但不知我们分别是谁,如何对得上号,所以我拜托我在议亲事的二哥哥扮做我的名字去和二嫂嫂议亲,这件事二哥哥和二嫂嫂是知情的,往前三载,我二哥哥一直扮做是我,所以并未露出破绽。
我一直未听宫中有你的婚事传出,就知晓你也在想着我,商人想与官宦结亲实属不易,何况你我,但我想我既允了你承诺,势必要等着再见你一次,如此也算我不曾失信。”
付濯晴笑着笑着泪便落下,“你怎么,这么傻呀,我要是一直不出宫呢。”
“那我就等你等到出宫,反正我边府有大哥哥二哥哥,能为家中绵延子嗣,我就做个闲散公子咯。”边连瑱手伸了下,想拉起她的手来着,想了下还是算了,毕竟他和她是没以后的,还是不玷污他的公主殿下了,谁知付濯晴的手却主动拉上他。
“那我们今日就在海棠树下拜堂成亲吧。”付濯晴拭了眼泪,笑着道。
边连瑱惊了一下,“这样不可,殿下,我不能耽误你。”
付濯晴虽说婚事不由自己,但她心意决,誓死不改,“不会耽误我的,就我们两个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往后我们再也见不着了,你就不想应下我唯一的愿望吗?”
边连瑱应了。
棉雨中的海棠总是格外秀丽浑浊的,清香清淡,树下的二人得此庇荫,发丝不曾沾湿。
“今我付濯晴,”
“我边连瑱,”
“在此结为夫妻,愿春雨绵延,海棠依旧,我心匪石,虽死无悔。”
细雨绵绵,温柔不断,付濯晴离去时,脸颊上拂过雨丝藕断,似是这天地间给她最好的祝福,她回头笑看了眼在海棠树下,看着她远离的边连瑱,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宫。
然这一眼,即为永别,边连瑱没回家,在三载里,他每日都会等在自家门外,怕付濯晴出宫会过来找,今日偶然,他遇着她了,此生也算了无遗憾,他拿出自己早早藏在袖中的短刃,是他为自己见到付濯晴一面之后,为自己准备的一份大礼。
边连瑱既知此生与她有缘无份,那就央求来世她和他有缘有份,这一日海棠树下的雨格外红艳。
付濯晴回到宫中,将自己关在殿内,她原本想着边连瑱成婚也罢,她给自己和他的过往有个交代,可是今日,他告诉她,这一切竟是如此,她给的承诺,他一直在守着,不惜鼓动全家隐瞒,这份情谊她当真是这辈子还不上了。
不过,她想下辈子也很快的,在她命令边连瑱跟她在海棠树下拜堂时,她便想好了,与其苦苦等上这辈子数十载,换来下辈子有缘再见,还不如一刀下去了解自己性命,这样一来,下辈子很快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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