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势力主控范围离帝国首都很远，繁华程度却是不相上下，阡陌交通，条条大路布满门面。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挥汗如雨，人挤着人，生生让温暖舒适的早春多出些难耐的酷热来。
晏枕霜强行从拥挤的大路中拐进小巷，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闻奚发给他的身份资料。
一名商人的私生子。
自小颠沛流离，住在首都却以乞讨为生的私生子。
一瓶营养液要分几天小口小口的喝，恨不得枕着口袋里几个可怜的星币睡觉的私生子。
这里物价高得可怕，比之首都都要更甚，普通家庭想来一趟，得省吃俭用好几年，在这都花钱需要束手束脚。
想住天桥底下？不好意思天桥底下的位置得靠抢。
晏枕霜手上倒是有卡，里面具体有多少钱他没数过，大概够普通人用上几百辈子。然而以那张卡上的余额，再配合上他目前的身份。
这不合理。
他沉着脸，给闻奚发了条信息：【你想过我的花销吗。】
闻奚秒回：【哈哈哈没想过，你自己看着办。】
【……】
晏枕霜冷脸叉掉终端。
等到时候找个机会，一定要把姓闻的打个半死。
他想了想，拍了张照，给闻奚传过去：【你爹我今晚就要露宿街头，还不滚过来尽孝？】
闻奚那边半天没回应，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不想理他。
晏枕霜又打开徐怀洲的终端页面，啧了一声。
虽然从小就不合，但出于礼貌，他确实加过徐怀洲的终端号。
对方似乎不怎么喜欢分享动态，昵称是很拽的‘你爸爸’三个字，头像一片漆黑。个人空间十年来就发过几条，还都是有关于游戏的。分明加了十年的好友，却鲜少聊天，最后一条记录还停在三年前的‘明天出来打一架？’。
那场架最后还是没能打成，因为在发出去的第二天，帝国就遭到了虫族来犯。
此后的三年里，除了偶尔碰上时彼此会膈应几句对方，几乎再无交集。
难得向徐怀洲开口求一次帮助，难道是要因为借钱这种丢人的事……
晏枕霜一眨不眨地盯着键盘，打字的手微微颤抖。
不过他终于还是没能丢这个人。
巷子外踉踉跄跄跌进一个人来，气喘吁吁地靠在晏枕霜旁边，低声道：“挤死我了，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不是顾临雪又是谁。
下飞机时，顾临雪曾邀请他同行，说两个人一起走有个照应。晏枕霜心花怒放，表面却矜持地说不如考试再见——反正明天就要考。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见面了。
晏枕霜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兴冲冲就要开口：“我——”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顾临雪也望向他：“你——”
两人对视一眼：“……”
“你先说。”又是同时开口。
晏枕霜瞬间不敢再说话了，唯恐又撞上这尴尬的局面。
顾临雪扶额，率先打破静寂，善意发问：“我是想说，你也穷吗？”
晏枕霜悄悄叉掉徐怀洲的聊天框：“嘤。”
这声嘤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顾临雪眸色沉沉，也抑郁了：“我也穷。”
他摸出一张五千星币的卡，痛心疾首：“这是我的全身家当。”
下飞机后，他照例想要买点东西时才发觉不对，打开资料一看，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句‘因家中破产，浑身上下仅有五千星币’。一看就是闻奚干的好事。
就离谱！
他迟早有一天要把闻奚揍一顿！
晏枕霜这辈子没过这么窘迫的时刻，他盯着顾临雪手上的卡，陷入沉默：“五千星币……能干个啥？”
顾临雪努力思考：“小宾馆的单人床房间能住两天那样？”
一贫如洗，一穷二白。
晏枕霜唉声叹气，望着资料棒读：“若非我摊上了这么一个爹，四处在外惹桃花债，在家中又是个妻管严，事情败露后火速将他在外留下的孩子们丢弃，我又岂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吃不饱穿不暖，连住处都要发愁……”
顾临雪同样仰天喃喃，毫无感情：“若非父亲他整日里不顾公司，将所有事务一股脑交给助理，自己只顾着游戏人间，公司又岂会破产，负债累累，连我也只能东奔西走，浑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找不出……”
两穷人相视而望：“……”
“罢了。”晏枕霜深深叹息，“你之前说的小旅馆在哪，我们就住那吧。”
单人床便单人床，至少表面上他们俩都是Omega，挤挤也不碍事。
晏枕霜算盘打的哗哗响。
十分钟后，晏枕霜站在一处破破烂烂的民房前，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默。
他一扬手，指指民房上歪歪扭扭的的‘狗蛋旅馆’，发出灵魂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小宾馆？”
顾临雪羞涩地点点头：“是的，只有这里有这么便宜的价。”
晏枕霜瘫着一张脸盯他，抵死不从，转身就走。
再好看的Omega，也不可能让他堂堂皇子住这种鬼地方！
顾临雪把他拽回来，幽幽道：“所以你想露宿街头？”
“……”晏枕霜乖乖地停下步子，从善如流地往旅馆里走。
顾临雪却再次拽住他，认真道：“等等，你不饿吗？”
飞机是从早上起飞的，沿途时间并不短，等在终点降落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一上午没有食物来饱腹，不饿才有鬼了。
哪怕当今人们已经不需要仅靠食物来充饥，一瓶营养剂就能度过半天，但毕竟营养剂的口感太过惊心动魄，人们对于口腹之欲的追求仍未止息。
晏枕霜诡异地顿了片刻，后知后觉地点点头：“饿。”
他顺着顾临雪的目光望向远处，那里恰好新办了一条小吃街，四面琳琅满目，尽是做着各式各样小吃的商家在摆摊。顾临雪拉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烤肉串的香味远远飘来，老板见到有客人经过，热情地招呼：“来一串吗？”
晏枕霜嗅了嗅，被香味刺激得一个激灵，有些心动：“多少钱？”
老板手上动作不停，鲜香焦嫩的羊肉串混着孜然粉，在烧烤架上翻转，她笑得很自然：“一万星币一串！”
她这话说的非常顺口，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晏枕霜：“……”
晏枕霜：“打扰了。”
正因营养剂的大行其道，导致了小吃的价格层层拔高，寻常人家一年吃不起几次。
晏枕霜对星币的价值压根没有概念，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到过什么叫做穷，满脸抑郁。
顾临雪站在一边目睹了全程，逐渐从左顾右盼变成面无表情：“那看来我们只能喝营养剂了。”
-
最后小吃当然没吃成，胡乱买了十几瓶营养剂后，晏枕霜跟顾临雪木着脸回到了狗蛋旅馆。
订好房间，晏枕霜终于憋不住，威胁般地给闻奚发消息：【逆子，你等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爹你混的好惨！】闻奚直接怼来了一串嘲笑。
晏枕霜：“……”
很好，更生气了。
他当然知道，闻奚只是想耍耍他，等熬过今天到了军校，肯定不会玩得太过。
但这并不妨碍闻奚在他心中被大卸八块。
顾临雪往床的右边缩了缩，掂量一番距离，最后拍了拍床。
“挤一挤还算能睡。”他望向晏枕霜，“凑合着过吧，也就一晚上。”
晏枕霜毕竟是货真价实的Alpha，跟Omega同床共枕对他的冲击不亚于跟徐怀洲睡一张床。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如还是睡地板吧。”
顾临雪不乐意了：“都是O，你害羞什么。”
他往床上一趴，把晏枕霜强拉上床，兴致勃勃地邀请：“来玩游戏吗？”
晏枕霜立刻产生兴趣：“玩啥？”
万幸，穷是穷了点，光脑还能用。
光脑内置的应用商店里，有不下万款的游戏，类型上至血腥暴力十八禁，下至宝宝巴士幼儿园。晏枕霜对十八禁没兴趣，他最爱玩的是战争精英，可以装逼。
他最爱打游戏了！不仅战争精英，榜单上有名的游戏他都有号！个个满级！
顾临雪在终端里发去一个联机请求：“你同意一下。”
晏枕霜兴奋地点了同意。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顾临雪点这点那，心中开始畅享待会该怎么在顾临雪面前疯狂秀操作，表现出他高超的技术。
然后他就傻眼了。
三个飘逸的金色毛笔字出现在晏枕霜面前。
——浅宫曲。
“……”救救Alpha。
这游戏蝉联了Omega最爱玩的游戏榜单第一一年多，晏枕霜当然知道它。
平平无奇大型宫斗现场，身份选来选去都是后妃，唯一任务便是刷皇帝的宠爱，不然其他妃子下毒陷害这种事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只要有足够的条件，在后宫面前可以为所欲为，就是不能奈皇帝何，皇帝风流薄幸也只能受着。
顾临雪对他选择的游戏很满意：“你快点玩。”
晏枕霜：“……”
晏枕霜忍辱负重地点了开始，含泪选了鬼鸩邪妃线。
三分钟后，全宇宙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无数次标榜自己是铁血Alpha的、互为死对头的两位装O人士。
双双趴在一个破旅馆的破单人床上，认认真真地，玩宫斗游戏。
正在悄悄观察这俩个人终端的闻奚：“……”
他是不是，不该偷偷克扣他们的星币。
放飞自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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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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