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一天前,顾濯正在师兄家中,二人对饮时却有个太监急急地来传旨,召盛镞入宫面圣。

顾濯闻言,“啧”了声撂了筷子:“有这么个皇上,我看你这辈子是别想讨着媳妇了。”

盛镞虽然自认不爱龙阳,但对娶亲也并无执念,对赵玖也只当他还没长大仍在撒娇,因此只玩笑道:“我食君之禄,皇上让我进宫陪伴,难道你要我抗旨不成?”

顾濯撩开下袍,将长腿往桌上一搭,闲适地倚靠在雕花木窗上看着盛镞忙碌。

忽地,他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便轻巧地站起身来,坏笑道:“师兄,看你忙得,我来服侍你穿外袍吧!”

盛镞正忙着整理待会要上报的折子,闻言,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出什么花招?上次你把从咱俩的话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夹在折子里,皇上见了发了好半天火呢,要不是我劝着,你早被顺天府抓去了。”

盛镞语重心长道:“虽说我知道你是帮我,但你也得把握好度,皇上要是真发作起来,咱们都吃罪不起。”

顾濯拎起飞鱼服,笑吟吟的,像个小媳妇一般乖觉地迎上来:“怎么会呢,我可跟宫里那位不一样,我是正经人。”

盛镞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摆了摆手:“罢了,你别再兴风作浪对我而言比什么都强。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南陵王着急。”

盛镞走后,顾濯却边喝酒边想,他可不能轻易回家,他爹每日磨好了金箍棒打算把他的腿打断呢。

他摸摸怀中的小皮包,想起自己还有这件要事没办,因此起身整整仪容,施施然往烟花巷陌去也。

另一边盛镞入了宫,远远便看见建极殿侧门处有个太监在被打廷杖,哭叫声十分哀切。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上前去,却见司礼监掌印黄锦正坐在一旁。

黄锦是皇帝赵玖儿时的大伴,身份超然,论起职级来也比盛镞略高,因此盛镞向他见了礼:“黄公公。在这种地方传廷杖,敢问这是怎么了?”

黄锦只看了盛镞一眼,就低头用杯盖缓缓撇了撇茶叶,淡淡道:“咱家惩戒一个不尽心伺候的奴才,应当不用跟盛大人禀报吧?”

盛镞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黄公公说哪里的话,下人犯了错黄公公惩处一番自然是理所应当,下官不过是担心这样的阵仗扰了皇上,反惹了皇上不快。”

黄锦抬眼,皮笑肉不笑道:“到底是咱们做奴才的,不如盛大人在皇上跟前得脸,盛大人在前朝为皇上鹰犬,如今在后宫也这么热心,咱家实在是佩服。”

“盛大人,您可来了!”赵玖的贴身太监天虞颠颠地跑了过来,打断了这二人的你来我往,“皇上等您好一阵了,您快跟奴婢进去吧。”

盛镞又看了那被打得有出气没进气的小太监一眼,这才跟天虞走了。他身后的黄锦不屑地“哼”了一声,大声吩咐道:“继续打!给我狠狠地打!”

盛镞跟着天虞走到黄锦听不清的地方,才问:“林公公,这究竟是怎么了?”

天虞叹了口气:“那小太监本是给皇上侍书的,方才放错了奏章,黄锦公公说他是居心叵测,收了贿银故意的,因此才请皇上传了廷杖。”

盛镞无奈道:“许是我有偏见,总觉得黄公公更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二人走到建极殿大门前,天虞低声道:“谁说不是呢……盛大人快进去吧,皇上今日心情还不错,您进去了可别……”

天虞忽然住了嘴,恭顺地低下了头,盛镞转头才见是赵玖,连忙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赵玖双手将盛镞扶起,笑盈盈道:“可算来了,快进来,朕准备了吃的给你呢。”

盛镞被皇帝赵玖亲自迎进了寝宫,赵玖让人端出一碗杏仁茶来,殷殷地看着他:“上次你说喜欢这个,我特意叫他们做的,里头多加了玫瑰露和牛乳,快尝尝喝着顺口吗?”

“微臣谢皇上赏赐,味道十分可口,令人三日不忘。”盛镞很快喝完,放下碗便要起身谢恩,又被赵玖按了回去。

赵玖本来正像小孩一般趴在他椅背上,见他要起身,就按着他的肩膀绕到前面来,笑道:“你喜欢就好,此刻殿内只有我们,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呢?朕也一直说,不想跟你生分了。”

自赵玖八岁起盛镞就是他的贴身侍卫,已习惯了他这样亲密的举止,便依旧在椅子上坐着,应道:“是,微臣谨遵圣意。”

赵玖欣慰地点了点头,刚开口想再说两句体己话,目光忽地一凝,紧盯着盛镞的衣襟,伸手拎起一条黑色布带:“这是……”

盛镞一呆,猛地想起方才是师弟替他系的外袍,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刚想解释些什么,赵玖就已经把那条布带抽了出来。

赵玖五官生得精致,又年纪尚小,还未满二十,称一句面如桃李都不为过,但此刻,他盯着手中那条金线缠枝纹的汗巾,面容已有些扭曲。

“朕记得,你私下从不穿深色,说显得沉闷,”赵玖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条汗巾,抖了抖,“这东西是谁的?”

怎么语气倒像是盘问丈夫有无二房的妻室?盛镞一时语塞:“皇上,这、这是……”

赵玖皱起眉头,嘴唇噘得能挂油壶:“你入宫前不会又跟那个顾濯在一块吧?”

看到他可怜巴巴又忍着委屈的神情,盛镞虽然知道他大半是装的,但心中也奇异地升起几分内疚,连忙起身:“皇上,微臣与顾濯只是偶然遇见,微臣也不知此物怎么会……”

赵玖恼怒地将汗巾往地上一扔,打断他:“朕就知道,顾家那小子一向不安好心!必定是他知道你要入宫,故意把这腌臜东西系在你身上,存心要戏弄朕!”

话毕,他气上了头一般,背着手在殿内疾走两步,目光瞥到书桌上的奏折,更气了:“南陵王还隔三差五上疏请立顾濯做世子,朕不批!日后他要是真袭了爵,还不骑到朕头上来了?天虞,你告诉司礼监,以后这种折子一律给他打回去,朕不看!”

赵玖背对着盛镞和天虞生闷气,他身后的二人对视一眼,天虞忙笑着劝道:“皇上,顾家公子爱玩闹的荒唐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真龙天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盛镞也就势跪下请罪:“微臣也有罪,面圣仪容不端,求皇上责罚。”

赵玖忽略了盛镞,只听进去了顾濯的坏话。他恨恨道:“天虞你说得对,顾濯是太荒唐了,朕听说他在宫外荤素不忌,日日流连烟花,还曾夜御七男七女,这种……这种寡廉鲜耻的纨绔子弟,还敢频频戏弄朕,朕岂能容他?!”

“……”盛镞闻言浑身一震,皇上这都是从哪听说的?他怎么都不知道顾濯这么能耐?

天虞显然也有些震惊,但还是熟练地顺着他的毛捋了捋:“皇上说的是,顾公子的确太过大胆,皇上不如派奴婢去南陵王府上,震慑申斥他一番,到时他眼见天威震怒,岂敢不服呢?”

赵玖的怒气压下去几分,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他这般淫邪做派,是该好好训斥一顿。天虞,明日下朝你就去南陵王府上……不对,今日晚些时候就去……不对,现在立刻就去!”

盛镞眼见他越说越上头,连忙引开话题:“皇上息怒,微臣此次进宫还有要事禀报,淮安知府杨峥的案子有眉目了。”说完,呈上一封奏折。

“你又偏袒他……”赵玖不满道,“罢了,拿来朕看看。”

淮安府雪灾刚平,杨峥上个月入京述职,却在途中离奇死亡,尸身被齐腰斩断,死状凄惨,流言已上达天听,前些日子赵玖特意派了锦衣卫去查案。

盛镞道:“前几日赶去河间府的锦衣卫传信说,杀害杨大人的是几名土匪,只是他们查到时这几人已经身死,尸身俱已找到。这几人死得略有蹊跷,还望皇上裁夺。”

赵玖翻了翻奏折,道:“能查出来自然好,让他们继续查,不过现下重要的是抚恤,你派个人打点。”

盛镞道:“是。皇上,另外还有一事,微臣方才已随折子附上了近几日的巡防奏报,还请皇上过目。”

说是“巡防奏报”,其实就是锦衣卫暗中查探监视的官员动向,依规矩每三日一上报,不过京官们知道锦衣卫手眼通天,少有出格的举动,这种奏报赵玖一般也不会细看。

不过锦衣卫这次确探听到了些奇事,因此盛镞多言了一句提醒赵玖。

赵玖抬眼一瞥盛镞,低头翻起折子来,未久,笑了一声:“梁椿要纳妾?他一个太监,纳什么妾?”

盛镞道:“回皇上,是一位烟花女子。据说是因为那处秦楼楚馆的管事欠了梁公公的债,就将这位姑娘的卖身契抵给了梁公公。”

赵玖闻言眼珠转了转,笑道:“这倒有趣。”

如果此时的盛镞能知道赵玖第二天想做什么,想来就算拼死也会拦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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