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起来。
疾风凶狠地刮着草场自然生长的夏栎。
这是欧洲最古老,也最长寿的树木之一。
但是埋在这棵树下的人,终此一生,不过三四十。
宋昭宁仍是那件面料轻薄的连衣裙,她撑着一把伞,站在树木,唇角抿得很紧。
青灰色的墓碑没有长眠者的姓名和出生逝世年月。
只有一句著名诗人拜伦的诗:
心会破碎,但会破碎地活着。
冷风砭肌刺骨,钻心地剜着她裸露外在的颈侧和手臂。
宋昭宁攥着伞柄,纤细的手指关节冻得青紫。
席越拄着一柄造型异样精致的锄头,应当是他从花房里捣鼓出来的老物件,木柄被虫蛀得厉害。
他挑眉,漫不经心地斜下一铲:“宁,你真要我掘我妈的坟墓?”
.
二十分钟前。
宋昭宁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和你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放过闻也,并且承认你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包括利用闻耀祖、闻希和李秀云与其儿子要挟闻也,以及雨夜那晚,是你故意造成的交通拥堵。”
席越自顾自地把戒指推到代表婚姻的指根,不冷不热地拍了两下手掌,表情戏谑:“忏悔录?可以。你继续说。”
“我不太清楚你做过的所有事情,但只要是你做过的,你敢不敢承认?”
席越睨她半晌,笑了:“你简直像小孩子无理取闹。”
他偏过头,掐了掐喉结,散漫地耸肩:“随便你吧。那如果我赢了?”
宋昭宁转身就走:“我不预备这样的假设。”
她不认识这里,不知道这是席越位于哪一处的庄园,但她试着代入了一下疯子的心理,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答案。
只有这里。
只可能是这里。
席越有一铲没一铲地松着土,走线精良的裤腿蹭上星点泥土,湿漉漉地坠着。
他很不舒服地蹬了两下,胳膊拄着铲子,半弯着腰卷起深灰色的裤管。
宋昭宁还站在树下,冷着脸一言不发。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这里面根本没有棺材,湿润的泥土翻飞,露出银冷色的保险柜一角。
她闭了闭眼睛,紧在喉咙里,一口滚烫的血腥气终于可以呼出。
席越倒是见怪不怪,他蹲着身,手指懒懒地扫去密码盘的泥土,仰头问:“密码?”
宋昭宁不假思索:“0911。”
0911,他们在教堂初遇的那一天。
席越脸上漾起一种极其克制而微妙的笑容,宋昭宁瞥过目光,不用看,这个疯子一定在想:看吧,她连这一天都能记住,她和我天作之合。
“咔哒”一声。
解锁成功,保险箱的箱门自动弹开。
席越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黑黢黢的物体,半晌无言长叹。
雨到这时已经很大,大得几乎迷眼。
“原来你没有骗我。”他怪异地笑起来:“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全部都记得。”
宋昭宁抬着伞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席越又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呢?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我又不舍得杀了你。那你乖乖地闭上嘴巴,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宋昭宁对上他的瞳孔,他站起身的时候扶了一下膝盖,平静但带着笑的面容闪动着冰冷和残忍。
他拨动保险栓,推开枪膛瞄了一眼,确认子弹后,重新上膛,手指松松地扣着扳机。
“这是把好枪,我爸当年送给我的。你看,枪托底部还镌刻着我的英文名。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英文名是什么吗?”
宋昭宁说不知道。
席越又笑,挑着眉,流露出深切的同情和遗憾。
“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是爷爷告诉我的。我不确定你身上拥有几分之几的中国血统,但你有个不常见的姓,席,席越。李商隐有句诗,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我自作多情地认为,或许是这个越。”
“但谐音很好,席越,喜悦。你的母亲,一定希望你万事顺遂,万事喜悦。”
她声音空灵,清冷悦耳,席越听着,不知不觉想起他的母亲,她在没有疯掉之前,曾经也很温柔……
但她话音一冷,如断线的雨珠子,沉沉地坠下来。
“可惜,这么好的祝愿,在你身上,算是浪费了。”
席越懒散地转着枪口,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的名字寓意很好,你的名字也不差。我们天生一对。”
她听得摇头:“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席先生,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考虑做一个全面的脑部检查?”
“宁,不用拐着弯骂我,我听得懂。”
“好吧。”
她松开雨伞,伞面被风鼓着吹远,转眼便消失。
“以前在国外治疗,有一种很时兴的游戏。一发子弹对应一个问题,只能回答真话,你玩不玩?”
席越将她的每一个字翻来覆去地回味了好几遍,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
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笑得几乎有些直不起腰,冷风呛入喉管,他边笑边咳,眼尾沁出淡淡的生理性泪光。
“宁,你的提议很美妙,可不适合你,那是我们十几岁时的游戏。”
“那你把我当做十几岁的我,不可以吗?”
她很平静,眼角眉梢没有玩笑。
席越慢慢敛住笑容,眸光变得阴晴不定。
“好吧,既然是你的要求。”
他轻轻地呼了口气,佯装无奈,行云流水地推掉几颗黄铜色的子弹。
“你先我先?”
宋昭宁说:“你先。”
曾经夺走一条鲜活生命的枪口对准了她,席越装模作样地想了几秒,问:“你想得起过去的事情吗?你爱不爱闻也?”
“两个问题。算你运气好,我愿意回答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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