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病症

红日东升西落,孤鸿于群山间发出悲鸣。转眼间,残阳余晖便洒满了半边天。

那是傍晚,许行镜的军医与屏风悄然而至。

营帐内,绣着梅兰竹菊的屏风伫立,正在把脉的军医却渐渐蹙起了眉。

“你……”

在许行镜的注视下,年轻的军医止住话头,抬眼看向梅弦月:“你是新来的士兵吗?”

“南离,这位是我与你说过的梅二公子,我军新谋士。”

许行镜主动道。

南离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是在观察梅弦月片刻后,又开口道:“你的身体……你应当有数。但既然不是将士,那只要避免情绪过激,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你应知晓吧。”

许行镜闻言,当即看向了梅弦月。

那苍白的面庞几乎毫无血色,唯有红艳的唇色泽如血。浓墨重彩的眉眼似精雕玉琢而出,此时却被纤长的眼睫半遮半掩。垂落的额发遮住了细细的眉,浅淡的阴影投到因低垂而似月牙的眼上,无端带出几分沉寂。

注视着沉默的梅弦月,南离心下了然。他看着那双无光的眸子,难得放柔了语气:“我会给你开些药,帮你稳定身体情况。不必太担心,我还见过少时患此病,却活到耄耋之年的老者。”

梅弦月依旧未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平静地道了句谢。

南离开了药方后,便退下煎药去了。偌大的营帐内,仅剩梅弦月与许行镜两人。

沉默在其中长久的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

“……什么病。”

紧绷的面庞依旧英俊,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紧张。许行镜注视着梅弦月,声音低哑:“我可以知道吗?”

梅弦月笑的温润,似乎患病的并不是他。纤长的眼睫轻抬,黝黑的眸子如同深渊,梅弦月的声音又轻又缓:“将军,我并无大碍。那病症于我,只是无法痊愈罢了。”

许行镜的直觉告诉他,能让南离柔和下态度的病绝不会是这么简单。但梅弦月又道:“只是那病本身凶险,我侥幸病的不重,因此无大碍。”

这样说,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因那病凶险,所以南离放轻了语气。又因梅弦月病的不重,所以他只需维持情况。

似乎真的合理了。

但许行镜还是觉得不对。

可他还是按耐住,决定稍后自己去盘问南离。定了定心神后,许行镜继续注视着梅弦月:“……我会叮嘱你吃药的,定要好好养好身子,莫要大悲大喜,引得病症加重。”

梅弦月微笑颔首:“是,多谢将军,有劳了。”

许行镜离开了。

梅弦月并不在意他去做了什么,也不在意他是否会去探查事情的真相,只拿出书卷,继续翻阅着先前看到的部分。

汤药是在酉时末递来的营帐。

盘问南离并未得到任何结果的许行镜心绪复杂,却也没死缠烂打,只是亲自将汤药送到了梅弦月的营帐。

“弦月,药煎好了。”

划过泛黄纸张的修长手指一顿,梅弦月将古籍合好,放到了床榻上。抬眸看向亲自端药的许行镜,梅弦月不禁愣了愣,随即轻抿红唇:“多谢将军,有劳了。”

梅弦月主动接过药碗,搅了搅勺子。而许行镜垂眼瞧着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这药闻着还挺苦的,你害怕吗?”

“将军多心了。”

牵了牵唇角,梅弦月注视着漆黑如墨的汤药:“良药苦口,为了不让将军忧心,我不害怕。”

这番话说的极有艺术。许行镜顿了顿,忽然笑起来:“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梅弦月轻笑不语,只将瓷碗抵到红润的唇边,低垂眼帘。

药的确很苦。

但苦涩却并未使梅弦月的神情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被长睫遮掩的眸子开始了不停的颤动,而那本就近乎白纸的面色也更惨白了三分。

一饮而尽。

“多谢将军。”

许行镜接过空碗,看着梅弦月捻起帕子轻点唇角。他沉默良久后忽然抬手,在身上摸出了一个小纸包。

“你要什么蜜饯?”

这蜜饯是许行镜征收何悲的。何悲抠门,若不是许行镜说用银两买,恨不得一个果都不掏出来。

帕子落下,浓黑色的眸子抬起。梅弦月看向故作漫不经心的许行镜,终是浅笑着颔首道:“多谢将军,随意什么都好。”

许行镜拆开纸包,单手将蜜饯向梅弦月递了递。

“你自己选。”

梅弦月端详片刻装在一起的蜜饯,终是捻起一颗不大的柿饼,递到唇边小小咬下一口。

几乎是在瞬间,甜腻溢满了苦涩的口腔,糖霜粘在殷红的唇上,将唇瓣变为更诱人的蜜饯。感受着唇齿间不散的甜,梅弦月轻轻眯起眼睛,似有些愉悦。

许行镜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低笑出声。

怎么跟个猫儿似的。

……

光阴驹过隙。

许是将要与冀北王开战的缘故,在梅弦月再度被泡入药罐中后,军营里的将士也跟着紧锣密鼓地操练起来。

许行镜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却还是会忙里抽闲地寻梅弦月,亲自盯着梅弦月吃药,偶尔甚至还会在梅弦月的帐内处理自己的政务。

“将军。”梅弦月曾委婉道:“您这样,恐将士会有不满。”

毕竟梅弦月也清楚自己的风评如何,美名几乎和不被信任齐驱并进。纵使许行镜选择相信他,也不代表许行镜座下将士也会信任他。

但许行镜却不在乎。

“这是我的决策,与你无关。”他再度强调:“若谁有不满,或是闹到了你面前,你就告诉我。我打到他满意。”

梅弦月:“……”

梅弦月轻叹了一口气:“将军,光靠打是行不通的。”

“如何行不通?”许行镜挑了挑眉:“军营中,身份高,拳头大的才有资格说话。我就是身份最高,拳头最大的,我要做什么旁人如何能置喙。何况,你是要随军的。这些我早晚要在你面前处理,为何当下就不行?”

“而且弦月,你未看出来吗。”

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暧昧,许行镜勾起唇角,注视着梅弦月,注视着那双幽深无光的眸子,近乎一字一顿:“我在求你呢。”

“……”

拿着书卷的手微微收紧,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梅弦月也牵起了唇:“将军,欲要求我什么呢?”

落下手中毫笔,许行镜毫不避讳:“你是我最青睐的谋士,我自然是想求你为我出谋划策,大败敌军。”

跳跃的烛火昏黄,映照着那张精雕玉琢的面庞。

无端衬出三分血色的苍白肌肤依旧细腻,在幽幽烛火之下摄人心魄。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更衬得那双眸子漆黑,像是志怪故事中属于狐妖的眸子,亦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注视着那双眸子,许行镜微微前倾,逼近梅弦月的面庞。

“弦月,可以吗?”

刻意放轻的声音并未含着蛊惑,梅弦月注视着许行镜,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眼。

“将军,我是您的谋士。”

他的声音清润,无端给人清风拂面之感。浅淡的花香自面前身上飘到鼻尖,许行镜注视着梅弦月,只觉得自己身处冰天雪地中,红梅园林里。

垂至身后的长发如瀑,更衬得那张面庞白皙。梅弦月轻笑着,露出些许尖锐的虎牙:“我自然会帮您。”

……

翌日。

红日高升。不过辰时,许行镜便带着一大堆东西来拜访了梅弦月。

待那些具有江南特色的礼物一个个落在桌上后,许行镜终于将最重要的几份纸张递给了梅弦月。

“弦月,这是我军此次兵力图。你可否按照这份图纸,绘出新的行军图与排兵布阵图。”

纵使行军途中随机应变永远是最重要的。但也不能任何准备不做便直接上阵。

而由于许行镜的谋士不是平庸,就是过于奇形怪状。这些计划多是由众谋士先合力打出基底,再交予许行镜细细改动。

但长久下来,许行镜难免感到力不从心——这也是他手下士兵会去绑谋士的缘由。

“将军,可以按照我的习惯来吗?”

在将手中东西翻阅一遍后,梅弦月抬眼看向许行镜。

许行镜毫不犹豫:“当然。”

梅弦月也不与他客气,微微颔首便应下:“既如此,将军三日后来取便是。皆时,我会将其绘好赠予将军。”

三日并不算长,至少于许行镜而言是这样。

“辛苦了,弦月。”

注视着垂眼轻笑,仿若画中人般的人,许行镜的眉梢眼角都是愉悦。

而在离去后,许行镜又命人为梅弦月送了不少精致的礼物。

注视着那些侍从手中精致的礼品,梅弦月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摇头:“我所做皆为分内之事,还望诸位回禀将军,不必赠予我这些。”

那些侍从面面相觑片刻,终是退下了。但未过多久,他们又带着礼物回来了。

“梅二公子!我们将军说——”

负责传话的侍从中气十足,目不斜视:“他送给您就收着!这并不是什么谢礼,只是他想送给您而已!若是您不收,小的们便不回去了!”

梅弦月:“……”

梅弦月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

梅弦月终是收下了这些东西,并将其一一收好,以便日后还给许行镜。

而随着这场闹剧平息,梅弦月也终于可以静下心,好好绘制新的图纸。

是夜。

白烛立于铜台之上,照亮一方不大的天地。桌案旁,紫衣包裹着瘦削的身体,束起的长发暴露出纤长的脖颈。挺翘的鼻梁在白玉般的面庞上拖拽出浅淡的阴影,修长的手指捻着漆黑如墨的笔杆,微微突起的竹节将指腹压出并不明晰的红,似诱人却未成熟的樱桃。

饮饱红墨的笔尖落于舆图之上,梅弦月低垂着眼,一丝不苟地绘制着。

斗转星移。

三日转瞬即逝。

轻快的脚步由远及近,熟悉的声音自帐外响起。

“弦月,我可否进来。”

他来的并不算早,但梅弦月昨夜在做最后的收尾,睡的较晚,此时还未完全清醒。

榻上的人蜷缩起身体,单薄的中衣半散,暴露出小片雪白。纤长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般不断颤动,浓黑色的眸子涣散,含着浅淡的水光。

“……”

红日渐渐爬上枝头,许行镜不急不躁地候在门外,终于。

“将军。”

一只玉白的手撩起门帘,微哑的声音不再清润。

梅弦月轻声道。

“进来吧。”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无奖竞猜!弦月宝宝是什么病!

宝宝是一个特别会说话的宝宝哇,真的很喜欢我们宝宝哇,宝宝就这样美呀美呀我们喜欢你呀[垂耳兔头]

——其实那个兵力图和行军图,只是将军用来看宝宝适不适合他的工具,这个将军就这样做NPC给弦月宝宝发任务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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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驹过隙。——《满庭芳(酬赵泉)》洪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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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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