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母亲

“神明创世,为什么只给镇上立天灯,这边野村落入了夜,也太可怕了吧。”

任听白正给玄烛搭手在果树林里搭过夜的幄帐。

夜已深,无边无际的黑侵蚀大地,他们挂了灯笼在树枝上做照明,火光微弱,也是这方圆几里唯一的光团。

“神明创世,先有这块儿土地,才有的人类,有人类,后才有现在的村镇,天灯嘛,本就是神明恩泽,哪能求那么多。”玄烛耐心道。

“哦。”任听白又问,“师傅此前跟小鱼儿游历江湖时,也是这样随便找个地儿歇脚嘛?”

“可比这粗糙多了,我们就俩人,落在荒野之地,就以草地为榻,夜为被,眼一闭一睁,就是一夜。”玄烛宛然一笑,“能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还多亏有你。”

任听白害羞地笑,“师傅,您说地我都不好意思了。”

另一边草地上,李木鱼抱着男孩儿靠在自己身上,由李星瀚打下手给小孩擦拭身体。

尽管光线太暗,他还是留意到男孩儿的手指甲,“这孩子一定拼命抓过什么,指甲都挠坏了,这一擦洗,手指都是破的。”

他轻轻擦拭孩子手指缝隙的血渍,“也不知何人所为,一个孩子,一个村庄能有什么所图?是为了试验还是单纯杀生?”

李木鱼听出他口气中隐隐的气愤,便安抚他道,“先别着急,万一是什么疫病呢?你不是说那些死去的人与动物身上,都长了同样的毒瘤?”

任听白就顺便听了那么一耳,便紧张道,“如果是疫病,咱们该不会也被传染上吧?”

“你在森林里,经过那么多毒瘴迷雾,不都没事嘛。”李木鱼随口道。

“喔,对喔。”任听白这才恍觉,“可是为什么呢?”

“师傅留的各种香料,有寻踪用的,有消毒的,有解毒的,还有止痛的,驱虫的,七七八八多了去了,能对付不少毒害。”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呢。”

任听白信服,可一想仍不安心,“那些香料到底能不能防疫病啊?”

玄烛加固好最后一根绳索,悠然起身,信步走开,“若是瘟疫,必不会在这么短时间令全村无一人生还。”

他背起手挺身站定,“这孩子中了毒竟只是昏迷而没有长瘤子,也是奇怪。”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三个跟那孩子睡幄帐,小鱼儿就睡车上吧。”

任听白皱巴着脸,“我们要跟那小孩儿一起睡吗?”

“来,给我吧,你早点休息。”李星瀚收好面巾,伸手要接过男孩。

李木鱼愣了一下,他关怀人的柔软口气太令人迷醉了。

那么一瞬间,她想任性疯狂地沉迷于对他的感情里,不管不顾,求索爱恋。

但她却还是理智大于恋爱脑,将孩子送到他手上。

李星瀚起身抱走小孩儿,沉声静气叮嘱一旁的噬灵兽,“黑米,晚上别乱跑了,陪着那个家伙。”

李木鱼铺了床被,盖着薄被子平躺于轿厢内,狭小的空间让她有十足的安全感,噬灵兽蜷缩起身体依偎在她身边。

外面,隐约听得见他们几个在说话,任听白总是一惊一乍的,算得上富家子弟,却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

李木鱼睡不着,前头不远处是尸横遍地的村子,不知发生了何事,遭此大难。

生死见得多了,这样离开,人该会很痛苦吧。

她心生悲悯,若有什么办法,她定要渡化那些逝者,今生未结之业,来世再续吧,且一定要有个好前程。

不知不觉,她折服于困倦的身体,闭上眼,便深沉睡去。

一转念,她立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前头有一条巷子,巷子口,一身穿紫红大衣的女人步履匆匆朝她走来。

李木鱼认出那人,是苏新的母亲。

她要去哪儿?

女人拐向巷子里第一户,拉起手环试图开门,却似乎遇到了困难,无法顺利打开。

李木鱼走去看。

女人突然性情大变,使劲拍打着门,朝里头大喊,“开门!大中午的你关什么门!”

这门被从里锁了起来,女人越拍越急,雪花飘落落在她头上,消融在她不知是冻的通红还是气的通红的饱满脸颊上。

“开门,不然我叫人了!”

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大门这才被打开,苏新的父亲单穿件睡衣,气恼怒骂她,“你不是回你妈家了吗,回来干什么!”

女人没搭他的话,火气冲冲往屋里走。

李木鱼不明所以跟着。

女人先去了右边的主卧,房间里除了一床凌乱的盖毯并无异常。

她又折回右边房间,一切都整齐干净摆放有度。

这屋子并不大,是一栋两层的小高层。

李木鱼跟着她往后面去。

开了一扇门,里头是厨房,狭窄阴暗,其实是楼梯间改造的小厨房,一旁有个楼梯,女人直往上,却被冲过来的男人给一把拉下去甩在地上。

男人朝她大吼,“你有病你,在家找什么找!”

女人起来,怒气冲冲直瞪他,“我才刚走,就回来取个东西,你锁什么门!”

“我午睡不行啊!”

女人拉开他,一个箭步往楼上冲去,里头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木材,积灰已久,她往前走,在一废弃的茶柜后头,她看见了她想要的结果——另一个女人。

许是身临其境参与到苏新母亲的事件里,对于苏新父亲出轨一事,李木鱼感同身受女人的失望与气愤。

她觉得自己此刻定在燃烧,否则背上,头顶,为什么会有灼烫的感觉?

而这燃烧着的愤怒令人痛快…

男人被抓奸,气急败坏,揪住女人往楼下走,“你他妈的几个意思,没事儿回来干嘛啊!”

“给我滚吧你!”

女人被男人一路带出门,带到院里,扔到大门外,她定是伤心欲绝,才没半点反抗的意识瘫坐在雪地里。

漫天雪花飞舞,都在同情她可怜吗?

李木鱼被愤怒所支配,异常冷静地旁观、端详。

那个男人,实在不配为她的父亲,不配为人夫。

一个念头自然而生,她望向院里,想着里头男人与那个女人,何以泄气?她想扼住男人的咽喉,如甩鞭子似的甩他。

是坏吗?是恶吗?如男人那般的人?要怎么收拾?

既无主意,那就动手吧,打到他俯首知错为止。

正要尝试如此做时,画面一转,又是新的场景。

女人与苏新在厨房里包包子。

苏新看得出母亲闷闷不乐,便问,“妈,怎么啦今天?”

女人并不说话,只是默默流眼泪。

苏新不明所以,想到她定是有心事,一再询问,母亲却都不开口。

她放下手里的面团,走到女人身边,“妈,怎么哭了呢?”

“头疼,我去睡会儿。”

女人丢下手中的活儿,丢下女儿苏新回了房间,关上门,蜷缩着身体埋起头,隐忍着抽泣声隐忍着悲痛,偷偷哭了起来。

苏新立在门口听见了。

李木鱼着急与她道,“你父亲出轨被你母亲抓到了,你快回去看看,去收拾那个东西!”

而苏新只是面色凝重,愁眉不展。

李木鱼急坏了,“喂,你怎么回事,你看不到我了吗?我说的你听见没有,你母亲干嘛要忍受这些遭遇,你快去收拾你父亲去呀,像他那般暴力的人,那个女人是眼瞎看不见嘛还与他相好?”

“苏新,苏新,你快去啊…”

苏新则转头回到厨房,给朱启打通电话,“阿启,我想了想,我会跟我妈一起出去,我要带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带她回到她的家人身边。”

“她在这里一个人,实在太痛苦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光阴似箭闪现,时间成了一帧又一帧的画片。

忽而一画面停在李木鱼眼前,瞬间,那画面动起来,开始事件的进展。

大巴士上,苏新看着面色极难看,脸色惨白,像马上要晕了靠在母亲的肩上。

女人着急,将她放好靠在车椅上,横身往前走,与坐在前排的人问道,“你好,我女儿晕车,方便的话可以换个座位吗?”

男人点点头,很爽快起身让座。

女人哈腰感谢,“谢谢谢谢,十分感谢。”

她将苏新扶在前头来坐。

又在她耳边叮咛,“要不要上厕所?马上车开了?”

苏新摇摇头。

她又问,“妈去给你买点儿吃的吧?吐太多了,胃里没东西也会难受。”

苏新深受晕车苦痛,实在提不起精神回应。

女人便下了车。

几分钟后,陆续有不少人回来坐好,司机问道,“都上来了吧?”

苏新知道母亲还未回来,便忍着不舒服与司机道,“师傅,您再等下,还有人没回来。”

没多久,女人匆忙上了车,手里拎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个小盒子,她交给苏新,“妈给你买了豆腐脑,先垫点儿。”

苏新接过,不耐烦道,“好了知道了你快坐好吧,要出发了。”

这一路,坐在后面的女人时不时地探头看前面的苏新。

李木鱼这次,没有陪在苏新身边,她陪着女人。

“做母亲很辛苦吧?”她同情她这一生的遭遇。

“一定要嫁人吗?”她不能理解既过得不幸为什么不离开。

“既然离家了,就不要再回去了,人不必自讨苦吃,哪怕他是你丈夫,待你不好,就不该委屈自己。”

李木鱼自顾自话,越说越生气。

“你跟个傻子一样,多少年了,还不长记性…”

“我要是被欺负,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车子又停下,前头司机说,“到服务区了,该上厕所的上厕所。”

人们各个起身下车。

苏新看起来恢复了点儿精神,她在前头招唤女人,“妈,咱下去透透气吧。”

女人起身朝她去。

在外头的花坛边,母女俩坐在一起。

苏新说,“幸好给人家交了项目,及时给我打款了,不然这山高路远的,咱俩就穷光蛋上路了。”

女人终于难得地笑了,却在自责,“妈没出息,没能多存住钱。”

苏新也笑,“放心吧妈,你女人我很能干的,不就是赚钱嘛,我要赚它个百万给你吃好的住好的。”

女人搂住她,“妈妈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妈希望你心里敞亮,光明,心里没有阴霾,可一直以来,是妈拖累你了。”

“怎么会呢妈,你在我身边,我的世界就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世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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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神明
连载中鸢鸢飞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