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鱼与吴知晓抵达蒋府时已入夜,蒋府高门紧闭,俩人敲了好半会儿门才有人开门。
下人进去通报后,县师爷管云贵出来迎接。
管云贵躬身哈腰,长须白头,瘦骨嶙峋,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嗓音酥软气轻。
他带她俩进去,并小声问道,“小姐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来?”
李木鱼看吴知晓的眼色,果然他们偷溜出府的事儿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一起劫狱的事儿可能都知道。
二人无人回应,管云贵又语重心长道,“县长大人眼下自顾不暇,小姐要是能回来就好了,不然又将起一场轩然大波。”
吴知晓反驳他道,“想必师爷也知道我妹妹在牢里的遭遇吧?蒋县长上次我问他他可明确告诉我妹妹一切安好,今日一见…”
她轻蔑哼笑了声儿,抱紧抱臂胸前的长剑,示威道,“待会儿我可要听听县长大人怎么个说法儿。”
“吴公子千万别动怒,县爷也是没有办法才将兰公子给关了起来,是底下人不知轻重伤到兰公子了。”
李木鱼听不来他们谈及兰舟在此发生了何事,只是听着这师爷为县主辩解,她轻快玩笑道,“我们家师弟不知轻重毒到县主大人了,照管师爷的说法,我们任由事态发展喽?”
说完,李木鱼无所谓地笑了笑,自嘲自己又讽刺这县衙的作风。
忽而一瞬,她心生感慨,困惑这些事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可又究竟为何成了这样?
管云贵慌张挥手,腰背弯地更厉害了些,“小的并非此意,神女大人误会小的了。”
李木鱼扶他直起身来,“您不用对我这样,我不是什么神女。”
管云贵加快脚步,“我们快些去见县爷吧,那些个医师实在拿这毒症没办法,就劳烦神女大人行行好救救他了。”
李木鱼转过目光看吴知晓,她只是说前来探探情况,并未说救县长的事儿,李星瀚不在,她该怎么救?
吴知晓稍稍侧过头与她道,“能救还是救一下吧。”
“啊?”李木鱼张大了嘴巴,心虚慌乱,她一个人救不了呀。
蒋明所住的院里各种人乱做了一锅粥,数名医师在油灯下加急配药调配方,下人们急摇蒲扇扇风煮药。
一院的人都在赶工赶活儿,不敢有一丝懈怠。
李木鱼随吴知晓穿过拥挤的人群,看着这满院的阵仗,疑惑问,“煮这么多药喝地过来吗?”
吴知晓不禁讽刺道,“还说什么请了医师为你做治疗,简直笑话!”
进了屋,县主夫人李氏前来献殷勤,李木鱼却一眼瞧见一旁被绑了双手立于角落的玄烛。
“师傅。”她朝他跑去,扒拉两下他手上的铁链,“他们把你绑起来做什么?”
李氏追过来,拉着她就要走,哀求道,“神女大人您快看看我家老爷吧。”
“等等。”李木鱼拖住她从她手中抽回手,一本正经,“你们能不能先把我师傅放了呀?”
李氏为难,回头看向躺在床铺上已然成了个泡泡球的蒋明。
蒋明嘶哑着嗓音,艰难抬起手指,口齿不清坚持道,“放,放了他。”
吴知晓信步于蒋明床边,俯视端详他这副病变的身体,又是脓血又是鼓包,像个肥硕的正在腐烂的虫子。
她不禁笑出了声,调侃道,“敢问县主大人这中毒的滋味儿如何呀?听说这病变能持续一周,待这副身体扛不住了就会一命呜呼呢。”
李氏跑来狠狠推了她一下,咬牙切齿厉害她,“吴公子你安的什么心,你们合起伙来毒害县太爷,这事儿我们若上报上去,你那红楼千千万万的人,都得像那恶心的贱人一样!”
吴知晓骤然冷脸,不与她一般见识,直接了当表明来意,“已经这副模样了,就别作威作福了,把兰舟的卖身契交还于我,下令将南边矿区封矿,说到做到,我们立刻救你。”
李氏转而求李木鱼,“神女大人您要明鉴啊,她们红楼之人最擅蛊惑人心,竟还敢凌驾于官府之上指责公事,神女身负守护天下众生之使命,怎么忍心看着老爷受此折磨,他可是一县之主啊。”
李木鱼眉头一皱,坚决道,“如吴公子所说,你们说到做到,我必说到做到。”
她这话脱口而出,她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赶忙回头望向玄烛寻求帮助,玄烛却只是闭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任由她自行处理。
蒋明听着她那不容商量坚决的口气,肿胀手臂瘫软垂落一边,脸扭到一旁,冷声妥协,“答应她们。”
李木鱼欣然,兰舟得以脱身,矿区封矿,可裴老先生与那长青丹的事儿,吴知晓怎么不提?难道需要从长计议还是说等蒋明恢复身体再与他对峙?
蒋明开口打断了她的遐想,微弱的口气又道,“我蒋明弯得下腰也直得起身,自认无愧于这河东县的黎民百姓,你们不该以我的性命之忧来要挟我。”
玄烛上前,颔首作揖,温声道,“县主大人请放心,待您身体康复,我带那孽徒来向您请罪。”
“哼。”蒋明嗤之以鼻,“不必了。”
在管师爷的操持下,蒋明盖章封矿的通令,李氏拿来兰舟的卖身契交还于吴知晓。
蒋明微弱却不耐烦的口气问李木鱼,“神女大人,这下可以解我的毒了吗?”
李木鱼却道,“这毒并非无药可解,而那个能解你毒的医师,已经被你射杀了。”
“我想,你是不是该去黄泉走一趟,求裴老先生解了你的毒?”
“你说什么?”蒋明厉目铮铮,那可怕的身体丝毫没影响他的威严。
“小鱼儿!”玄烛拽住李木鱼的手腕,摇头示意她不要胡乱言语。
李木鱼学着吴知晓那副高冷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且乖乖在这儿等着吧,我说到做到,会解了你的毒。”
三人从蒋府出来,玄烛问责一身简装棉布白衣的李木鱼,“身上伤如何了?伤那么重还敢出来乱跑?”
一旁吴知晓打趣道,“以神女的能力,想必那些伤口早自愈修复了吧?”
“哎呦。”李木鱼立即捂住胸口,弯下腰,一副饱受煎熬的模样,“我这是强撑你们明白吗?真是要痛死我了。”
吴知晓走在前头,“好了,回去了,还有几个小崽子在等着我们呢。”
玄烛柔和目光看着李木鱼,“你就这副样子跑来跑去的?还真把自个当神女了?”
“师傅,这可怪不到我,我一醒来李大星就与蒋小姐密谋好要劫狱了,我只能跟着去,然后碰上吴公子,她又将我带过来的。”
坐上马车,玄烛问询她,“你当真有解那矿物毒的办法?”
李木鱼眼珠子转溜,又要替李星瀚隐瞒,又要回答师傅,便胡乱说道,“我其实不知怎么解,但李大星知道。”
“此前我们在北贾村的时候,听年年提过裴先生经过他们村救下一矿上回来的年轻人的事儿,就是这种病症,李星瀚猜测是矿物与血液的反应,可那带植物被浇灌却能不受影响,他拿自己做实验验证,尝遍了那片地里的草,好在真的解了那毒了。”
说完,李木鱼胆战心惊,出了一身的虚汗,急忙改口,“那口井,也该填埋了。”
玄烛若有所思,“嗯,那李大星还得来一趟?”
“不不不,他不用来,只需要他们派人去一趟北贾村就是了。”
玄烛凝眉不解,下一秒抬眉舒颜,不再追问。
回到城区里偏僻一隅的那栋宅子,李木鱼心想着怎么救那县主的事儿,可又得单独叫走李星瀚,而那李星瀚却在帮忙蒋小姐照顾兰舟公子。
她不想打扰,头大地厉害,便装作身体不适借口离开。
吴知晓为她安排了一间房,送她回来,还特意带着药膏来要为她换药。
李木鱼乖乖躺着,满心都是怎么把李星瀚叫走,又担心那县主情况恶化直接殒命。
吴知晓揭开她的衣衫,纱布之下,伤口竟有溃坏。
“哎呀,你这孩子,你不知道疼吗?”她取来棉球,一点点轻轻擦拭她伤口出溢出的脓血,一边心疼道,“高看你了,还真以为你有什么神力呢,看来啊,不过是个倔犟的性子,什么神女,那秦霄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李木鱼随口道,“他可不就是搞错了嘛。”
吴知晓替她上药,又帮她一起换上一件新的舒服的衣衫。
“你先歇会儿,我叫人做些好吃的备着,待会儿要醒了就来前堂找我,我都在的。”
“谢谢你,吴公子。”
吴知晓握住她的手,关切目光投来,“今天也要谢谢你救下我妹妹,好了,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夜深人静,房里烛火摇曳,李木鱼根本无心入睡。
噬灵兽的影子出现在窗子上,她瞧见,只道,“进来吧黑米。”
房门被推开,却是高大的一身影,是李星瀚。
李木鱼疑惑,“怎么是你?”
噬灵兽从他身后跳出来,一跳跳到她床上,贴着她的手臂蜷缩起身体。
李星瀚走进,关上门,“吴公子说你的伤口感染了,怎么回事?”
“吴公子已经帮我处理好了,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关心。”
李星瀚径自走到她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李木鱼下意识想要抽回,却又被他给拉了过去紧紧扣住。
“不用。”李木鱼拒绝道。
李星瀚淡淡轻轻地道,“人通常不会入魔,除非陷于情绪不可自拔,我看你现在就很有情绪,不如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李木鱼心虚,才不要告诉他。
她便泄气道,“没什么事儿,我也没什么情绪,你别胡乱猜测,还有就是,赶紧把人县主的毒给解了,我答应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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