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后院学了两日,连蒙带猜的,把闻秋生所说的善水七式练了个七七八八。
白朝驹一开始学得慢,熟悉了手上的剑后,也越学越快了。等七式练完后,他甚至大着胆子,要和公冶明一试高下。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他就是想看看公冶明是怎么在实战里用招,好参考学习下。
“来吧,我又不是输不起。你随便揍我好了,就当出气也可以,我还挺耐揍的。”白朝驹说道。
公冶明转了下手里的竹竿,举到面前,看白朝驹也学他样子转了个剑花,他悟性颇高,剑花也转得有模有样。
接下来,就如白朝驹说的那样,自己只有挨揍的份,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但公冶明打得很温和,白朝驹觉得他放水了,打下来不怎么疼。
他的剑招使得很有美感,像是宋词一般的精妙,虽然也是一招一式,但长短不一张弛有度。
他甚至会伺机而动地卡掉一招半式,接上其他招式,加上他对身体的控制力简直惊人,反应也飞快,那剑法在他手里,简直发挥出成倍的水平。
只是可惜这套剑法是自学的,没人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善水七式。
白朝驹暗自往脑子里记他的连招,心想回去偷偷的练,等练会了,再和他比,用他的招式去打他,肯定能让他吓一跳。
其实公冶明是随手使的连招,这次这样使,下次就不一定了。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出的连招,他就觉着这样合适,凭直觉使出来了,可能还混杂了刀法,他也说不上来。
比试半天,白朝驹觉得饿了,就走向小茅屋,向晴儿打了个招呼,自然地拿锅煮起米。
这两日他都是这样过的,晴儿不太管他,大抵是真把他当成了叶藏弓。
公冶明则一直躲着她,他不想和她交流,睡觉也跑到屋后的石地上露天而睡。
白朝驹受不了这样子风餐露宿,他在茅屋里借了块地,铺了点干草打着地铺睡。这日他一觉睡得很饱,醒来时天已经锃亮。
他迷迷糊糊的走到茅屋侧面的石壁处,看到地上流淌着大片的猩红的液体。
一个黑色的身影俯在地上,手上拿着什么,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明。
浓重的腥味窜上白朝驹的鼻头,他看清楚公冶明手上提着什么时,呼吸都要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木然地走过去。
公冶明左手提着个干瘦如柴的、骷髅似的人,后颈还在淌血。他右手上拿着柄匕首,匕首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了血霜,一块块地,带着冰晶结成鬼魅的纹路,像红色的花。
“你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杀了他?”
白朝驹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他已经无力思考了,也感觉不到恐惧,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按他的理解,闻秋生教给他们善水七式,是他们的老师,怎么能把自己的老师杀了?这根本就是倒反天罡。
“他让我杀了他。”公冶明说道,仿佛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可、可他是我们的老师啊……你不能杀了自己的老师,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白朝驹说着,感觉自己鼻子很酸,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他请我杀了他。”公冶明纠正道。
白朝驹俯下身子,轻轻托起那个干瘪的身体,他已经没有脉搏了,单薄的身体在夏日里冷到冰手。
他也知道的,闻秋生变成这副模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和被做成人彘没什么区别。他好不容易遇到个能交流的对象,一定会逮住机会,让那人了结自己。
正巧,他遇上的还是个下手毫无畏惧的呆子。
白朝驹伸出手,合上闻秋生本就合着的眼睛,说道:“我们把他安葬吧。”
俩人取来一堆石块,把闻秋生放回他先前呆着的石窟,用石块一点点的把石窟封上。
“你们在埋什么?是我养的狗吗?”
晴儿走了过来,好奇地问两人。
“我知道它长得丑了点,不会走不会跑的。但狗的寿命也就十年吧,我也养它了十年了。”
她好像疯又不疯的,这会儿,她对时间的记忆到很清晰。
“对,我们到这儿的时候,它已经死了。”白朝驹答道。他想晴儿还不知道这是秋生呢,她只当这是个奇怪的动物,却也好心养了他许久。
这时候,公冶明忽地站起来,他首次对着晴儿开口了,说道:“你的秋生已……”
话还没说完,白朝驹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说出来。”
他死死地捂着公冶明,不让他把“死”字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的扣开,就要捂不住他了。
他终究没能捂住他,但公冶明没有说出那个字,只是转过头,不解道:“为什么?”
“她承受不住的。”白朝驹靠在他眼前,用只有他能听见到声音说道,“她等着秋生已经等疯了,怎么可能接受秋生已经不在了?”
“她已经疯了,还能更疯吗?她得知道真相。”公冶明说罢,要转回去,白朝驹拼命扒着他,逼着他看着自己。
“她承受不了的,你不要再刺激她了。”白朝驹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他的额头上。
“为什么?”公冶明皱着眉头,他真的不理解了,他觉得晴儿就是不愿意接受真相,才会疯疯癫癫的。他想让她清醒过来,为什么不行呢?而且,她反正已经疯了,还能更疯吗?
他有点生气了,说道:“我能承受的了,她为什么承受不了?”
白朝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了,只好很大力的把这人抱到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公冶明还是不解。
“说真的,你没疯,本身就是个奇迹。”白朝驹说道。
他是有点古怪。比如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冷冷的、或者呆呆的。比如他不喜欢多说话,有时候拒绝沟通。
白朝驹先前只当他孤僻,后来发现,就算和他熟悉了,他也是这样。
他的心里好像有个很深的洞,把接受到的情绪藏在里面,所以平时很冷静。但偶尔也会有一些波澜,从洞里喷出来。
“好吧。”公冶明答应道,从他略显迟疑的语气听来,他依旧不太相信,但他至少答应了。
这时候,晴儿走过来了,她疑惑地看着面前抱在一起两人。
她努力思考了一下,认得其中一个是“叶藏弓”,那另一个呢?另外一个一定是她的秋生。
“秋生?”她伸出手,拉着公冶明,把他从“叶藏弓”身上拉开,拉到自己面前。
“哦,对了,我还没给你拿药呢。”她想起他脸上的伤,正想要回去屋里,步子动了下,又忽地迟疑住了,抬头看着公冶明,双眼含泪。
她好像真的清醒了那么一刻。
“秋生,我等你太久了。”她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滚下来。接着她伸出手,想让“秋生”抱一抱自己。
公冶明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看到白朝驹点了点头,于是木然地伸出手,给这个哭成团的女人一个安慰的拥抱。
“娘亲,姐姐来了!”阿兰蹦蹦跳跳地跑过。
晴儿快速从公冶明怀里直起身,迅速擦干眼泪,熟练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露出温柔的笑。
“阿兰,你先请她去屋里坐坐,娘亲马上就来。”
姐姐?白朝驹想着,阿兰所说的这个姐姐,一定是那个时常看望母女二人的好心人。
他跟着阿兰出去,看到小禾站在院子里,她脚步放着两个竹篓,里面是新鲜的水果蔬菜,还有两大条鱼,正蹦跶着。
小禾见到白朝驹,脸上也是一喜,惊道:“太好了,你们居然在这里,真是吓死我了。那天,重明会不知怎么回事乱了起来,我去边上避了避,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你们,我真担心你们出事了。”
“原来是这样。”白朝驹抱歉道,“那日我们被重明会赶出了,跑得着急,也没看到你,就扎进瘴气里了。得亏听到阿兰发出的声音,才走到这里。”
“阿兰的声音?”小禾露出得意的笑,“这水声,是我教阿兰的,若是有人不小心在瘴气里迷了路,呆得时间久了,就会口渴,会不由自主地顺着水声一路找到阿兰。阿兰则会把他们带到这片没有瘴气的小天地,护他们一命。等我来了,把迷路的人带出去。
而且,阿兰的水声模仿得很真,就算重明会的人听到,也只当是瘴气里的流水,不会想到有人在。”
这姑娘好聪明的,白朝驹想着,不自觉地对她多了分警惕。
“好啦,既然你们在这里,我就带你们出去吧。”小禾笑道。
她从腰上取下那卷麻绳,给两人牵着,带他们走出瘴气谷。
出谷的时候,天色暗下来了,靛蓝的天空覆盖在整个碧螺湖上,显得湖面格外辽阔。青绿的山色环绕着湖面,翠绿与靛蓝混合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迎面而来的风都带上了水汽的清香。
白朝驹从未觉得如此神清气爽过。他们在谷里呆了整整三日,还算幸运,没有耽搁太长时间。
“你们是从长岳过来的吧?我送你们回去。”小禾带着两人上船,小船缓缓驶入画中。
漫天的星河坠下来,坠落在湖水中,被船桨荡开,搅浑在涟漪中。白朝驹的内心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小禾这么好,又这样聪明,她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帮她揭穿紫睛教的面目吗?还是她另有所图?
“小禾姑娘?”
“嗯?”小禾应道。
“方才洞里的那人,是你的娘亲吗?”白朝驹知道那不是她的娘亲,他非要明知故问。
“当然不是呀。”小禾笑道。
“那姑娘,可是重明会的人?”白朝驹问道。
“不是。”小禾说道。
“姑娘总不能是紫睛教的人吧?”白朝驹又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小禾生气了,“你的朋友看着冷冷的,还挺好说话。倒是你,明明是我好心救了你,怎么屁事一堆?既然这么多心,我也不麻烦你们了!”
说完,她也不再搭理白朝驹,冷着脸把船划到码头,把两人赶到岸上,自顾自地划走了。
补充:叶藏弓其实就是龙门山叶大师,姚羲的师父。甲胄之祸8金乌会唐老爷的话里有提到,姚羲是姚望舒的派到金乌会的线人兼打手,和小明打过。
啊我知道我这个副本拉的慢了QAQ,但这里几章真的很重要(哦豁居然铺垫了九章),不管是他们各自的心态,还是和对方的态度,有了一个小质变,我觉得还蛮重要的。
马上开始进正事了(认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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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瘴气桃源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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