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明很想回答他,他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想和魏莲走。他只是很想救他,不想看他这么痛苦。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能说话了,可就在这时候,喉咙又像个漏风的破洞,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哭得太厉害了,泪水瀑布般地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他全身上下都在抖,连带着整个笼子都在颤抖。他只能硬逼着自己握紧了手上的刀。
一片昏暗中,白朝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自己脸上。
朦朦胧胧间传来打铁的声音,叮、叮、叮,一下下的。接着他失去了重心,直直往下坠去,他似乎摔在了水里,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漆黑的夜色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潜入到了重明会最深处。她一个猛子扎入池塘中,摸索着石壁,在漆黑的水底飞快地往前游。
游了许久,她开始上浮,从另一处漆黑的水面跃出。在她跃出水面的瞬间,无数黑暗中的飞虫扑闪着翅膀,向她涌去。
她飞快地点燃火折子,一见到光,那些飞虫就散开了。昏黄的火光照着四周,这是处石洞,顶很高,有个小窗,上面悬着半截铁链,似乎曾经吊过什么。
石洞四面都是石壁,地上嵌着一洼小水潭,少女就是从这水潭进入的石洞。
水潭边上半蹲着个少年,身后护着的个昏迷不醒的人。他早听到了水声,此刻半躬着腰身。
他脸色比雪更白,唯一的红是面中的疤,瞳仁深黑无比,像雪地上用手指戳出的两个深洞,一左一右,正对着水中跃出的少女。
刹那间,他惊鸿般地起身,刀先出手,才看清来者是他认识的人,这少女是小禾。
刀尖在小禾眼前不到一寸的停住。小禾被吓得全身发颤,她先前从未见过他这般杀气腾腾的模样,他的动作太快了,若非主动停手,她不死也瞎了。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小禾颤抖着嘴唇说道,见他缓缓放下刀,空洞的双眼里稍稍有了点神采。
他身上湿透了,头发还在滴着水,从脸上无止境地流淌下来,不知是潭水、汗水、还是泪水。
“他还活着吗?”小禾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
他微微点了点头。
小禾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少年,他一动不动,脸上身上全是血,她伸手探向脖颈处,还有微弱的脉搏在跳动。
“他恐怕很难救了,这地方是重明会的秘地,这些金翅虫太毒了,就算能救回来,也是废人了。”少女惋惜道。
少年举起了自己血淋淋的左手,他手腕上有一道狭长的刀口。他又指了指石壁,在他影子挡住光的位置,那些蛊虫没有飞过来,都很安分地停的壁上,一动不动地,不敢靠近这里,也不敢靠近躺在地上的人。
“你身上有蛊王?”小禾忽地明白了,“他身上都是你的血?”
少年点了点头。
小禾欣喜道:“那还能救,还能救的。我帮你带他出去。”
她见少年默默取出一捆牛筋绳,把失去意识的人捆在自己身上,打了几个结捆实。
这时,小禾看到他身后的石壁上,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字,“……合葬于此”。她还没看清,就见少年挪动了下脚步,用影子挡住了刻字。
小禾微微一笑,说道:“快跟我走吧。”
白朝驹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他恢复意识时,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躺在云端上。
他身上已经不疼了,眼睛、耳朵也不疼了。他费劲得想睁开眼皮,但脑袋昏昏成成,眼皮压根不听使唤,只听到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你别怕,这颜料是拿青黛做的,洗一洗就掉了,没事的,就是颜色看着吓人,没有毒的。”
“不是,这里……痒。”
“哦,这里吗?好,那我轻点,你忍一下。”
白朝驹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又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再次醒过来,这次总算睁开了眼睛。
外头是亮的,阳光晒在床头上,白得刺眼。他费劲地侧转了下昏沉的脑袋,朦朦胧胧地看到几个人坐在离自己不远处,桌上乱七八糟的堆放着缎带、绳结、还有花花绿绿和戏服似的衣服。
一个陌生少女率先看到了他,惊喜地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听到少女的话,坐在桌面身影也转过头来。白朝驹疑惑地皱了下眉头,他感觉自己好像没睡醒,怎么看人的脸是蓝色的。
他再次闭上眼睛,想润一润干涩的眼睛。再睁开,那个蓝色的脸已经凑到他跟前了。
“啊!!!”
白朝驹已经认出这人是公冶明,但他本能得尖叫出声。那张蓝色的脸也跟着一抖,显然是被他的尖叫吓到了。
他只抖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自然地伸手,往白朝驹脸上摸去,摸摸耳朵,摸摸眼睛,又摸摸额头。
“我还好啦。这真的能摸出来吗?你也不说话,怎么知道我听不听的见?”白朝驹忍不住说道。
殊不知对面那人只是想摸他,他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二十天里,耳朵眼睛每天都要被摸个数十遍。
尽管小禾用了药,说问题不算太大。但公冶明克制不住想去摸他,他总想摸摸看这两个器官还在不在,摸着摸着就成了习惯。
白朝驹自然不知道这事,当他醒来忽然被摸,感觉有点奇怪,感觉公冶明忽然对自己表达了很特别的关心。他其实还挺开心的。
“应该是没事了。”公冶明说道,声音好像哑了一点。
“是你带我逃出来的吗?”白朝驹问道。
他当时特别害怕,是真想请公冶明把自己杀了,幸好小老鼠没有听这鬼话。
公冶明说道:“是小禾带我们逃出来的。”
他左手的小臂上缠着纱布,白朝驹盯着那段纱布晃了会儿神,昏沉脑子暂时反应不过来那是怎么回事。
“你的脸涂成蓝色,是在做什么?”白朝驹问道。
“还没完成呢。”少女忽然接上了话,“今天是七月十五,鬼节。他要扮成鬼神,去讨伐四目神人,你可不许拦着,他已经答应我们了!”
说罢,她就把公冶明往身后推,边推边说着:“你去把衣服都换上。”
七月十五?白朝驹想起来了,先前去紫檀寺时,引路的老者确实说过,四目神人只有在七月十五才会现出真身。
“讨伐四目神人?”白朝驹将信将疑地问她,这似乎是小禾的计策,但他看了一圈,小禾并不在这里。
少女对屋外喊道:“王大哥,你来和他说说吧。”
王钺?他居然已经回来了?白朝驹算了算日子,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昏睡了整整二十天,这二十天时间,应该足够他们想好应对紫睛教和重明会的办法了。
王钺站到了门口,他一身甲胄,全服武装的模样,笑出白花花的大牙,看着白朝驹道:
“白少侠,你就安心养伤吧。潘大人已经派来了桃山卫,就在今夜,我们有五百号人去包围紫檀寺,截住四目神人和里面众人;剩下人马都跟着卫指挥使去袭击重明会了。等到子时,同时发起进攻。”
“那公冶明呢?你们请他扮神?”白朝驹问道。
“不止是他呢,今夜除了四目神人,还有四大天王。我们找了五个本事大的人扮演,大家私底下都比试过了,就他最厉害,那鬼神,他不扮还不行呢。”王钺笑道。
“你们想用鬼神打败鬼神,消除信徒的执念吗?”白朝驹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可我有点担心,若你们真杀了四目神人,反倒真就帮他成神了。”
“我们不准备杀他。”王钺说道,“我们只是想揭穿他们的面目罢了,最好的办法是劫走他们。但刀剑无眼,到时候……也难说。”
那岂止是难说,你们请了个专业杀手去弑神,他可不一定能收住手,白朝驹心想着。但也罢,还有四大天王在呢,神人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这时候,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公冶明从屏障后走出来,他的衣服已经换好,头发也被人精心地梳理过,带了个金色的头冠,金丝掐的花纹,还镶着玛瑙和绿松石,看样子价值不菲。
他身上穿着也十分华丽,一身金色的甲胄,缠着绯红和青绿色的挂带作为装饰。腰间挂了个类似傩面的面具,也是金色的,傩面的头上坠着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的。
他似乎对这身装扮颇为满意,转了个身,把身后的披风也亮给白朝驹看。
白朝驹不得不承认,这套穿着虽然风格混搭得有些奇怪,但在华丽和抢眼程度上是拔尖的。而且他身段高,穿上这个很是挺拔,他本有些单薄的身板也显得英武非凡。
但是那张脸,为什么非得是蓝色?夹在头上身上的金黄色中间,蓝得特别扎眼,特别出戏。
是蓝色也就罢了,这蓝色涂得还不太均匀,面中浅两侧深的,莫名的很有喜感,看得白朝驹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
他见公冶明转了一圈后,在自己面前站定了,黑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评价。
“好看好看,天神下凡。”白朝驹眯起眼睛称赞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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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瘴气桃源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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