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门头招牌灯电力拉满,在黑夜里尤为晃眼。
露天就餐的环境唯独靠酒精上头抵御低温,更有甚者喝个几轮下来直接脱掉了上衣,露出通红肥圆的肚皮。
“嘿!梁山叔!”
光头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耳朵上别着一支烟。正和友几人落座饭桌的功夫,就听见一个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他转过了眸子,打量着向他走来的胖圆年轻人,死活想不出到底是谁:
“你哪位……”
蒋彪拍拍胸脯:
“我啊蒋彪,老蒋的崽啊!”
一听老蒋,梁山恍然大悟:
“老蒋独龙崽啊!哎呀!黑灯瞎火我老眼昏花啊!”
“梁山叔,你们还没开席啊!那先不急,这桌的酒我包了,今晚不醉不归!”
说着,蒋彪招呼着身后的肖纵,把一箱啤酒扛上了桌。
酒筐子落在桌面,玻璃瓶碰撞着响得刺耳。
沉默寡言的壮硕男人一启一个瓶盖,礼数周到的为在座几人倒酒。
蒋彪接下一瓶,拿起梁山的杯子添了个满。
白色泡沫刚好停在了差点溢出杯壁的高度。
蒋彪双手捧着酒杯恭敬递了上去。
梁山乐得呵呵直笑:
“哎呀后生崽,那么客气的,你梁山叔我都不好意思了!”
“梁山叔,是您对我有恩啊!所以无论如何,我得敬您一杯。”
说着,蒋彪将剩余的酒添入自己杯里,举杯在身前。
“这话怎么说?”
梁山听得云里雾里,皱着密集的抬头纹眨巴着眼。
“当时要不是您告诉我老爹唐桂香那女人的底,我现在怕不是要被她骗成个绿头龟了咧。”
听到这,梁山疑着的眼渐渐敞明。
回想起许多时日前和蒋德为喝酒时聊过一嘴的往事,他立马架上了一身长者做派:
“后生崽,你还年轻。何况现在你老爹的生意越做越大,以后什么女人没有?何必浪费时间在那种货色上。”
“是是是,您说得是!”
说着,蒋彪一个仰首,咕咚咕咚的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光。
末了,他用掌心搓了遍嘴巴,一腔怨怼:
“您是不知道,那女人自从被我甩了之后一顿死缠烂打。见我铁板心,直接对我身边兄弟下手。我兄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到现在都狠不下心跟她断啊,这不刚好遇到了梁山叔,您要好好劝劝我兄弟啊。”
借着蒋彪抬手拍了拍肖纵肩膀的动作,梁山将目光投到了那高大的男人身上:
“哟,就这位小伙子?”
肖纵执起酒杯,添满了酒。
来到梁山身前问候道:
“叔。”
“是啊梁山叔,您得好好跟他说说,那女人的真面目。”
蒋彪演绎得夸张,生怕梁山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一般,就真面目仨字尾音拖得老长。
梁山正沉浸于自己揽下的一片功劳,沾沾自喜。
他摸着下巴的胡渣子,扯起嘶哑的老嗓子:
“一个女人在工地过活,自有她的生存之道。看看她整天搔首弄姿的打扮自己,明眼睛的都知道是什么货色。这工地上大半的男人啊,其实都上过她的床铺!”
听到这,蒋彪面色一僵,笑容有些发狠。
他死攥着拳头一副要冲上去的模样,好在被身后的肖纵用胳膊肘杵在了身后。
“你们上过?”
蒋彪笑眯着小眼睛,问向在座的几人。
席上,一大肚肥男叼着烟尾翘起二郎腿:
“上过!谁没上过?”
怒火差点烧穿蒋彪的瞳孔。
他转着面再度望向梁山,笑容就像钉在了脸上:
“梁山叔,你也上过?”
瞥眼环视了圈在座的兄弟,梁山昂着鼻头一副雄赳赳的精神气:
“当然!就她那万人骑,功夫可了得,骚顶了!”
“好啊老梁!你他妈玩儿得够野啊!”
一声女声尖叫而起。
这一嗓子,惊得梁山汗毛竖起。
他瞪大了俩眼珠子,满是不可思议:
“老……老婆?你怎么在这?”
短发中年女人跨着大步冲过来,一巴掌就甩在了光头佬脸上:
“上过别人床铺是不是?啊?说啊!”
时机正好。
肖纵张望一番,终于在短发女人的身后看到了何愿的身影。
他们相视一笑,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正值精彩的闹剧里。
“乱讲的乱讲的,酒桌吹牛皮罢了,你莫当真嗨。”
梁山捂着脸颊直往后缩,却不想一把被老婆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这话说得可不能无缘不顾吧?说!到底上没上过!”
“没有没有!哪里能啊!都是别人家说的,我这不是顺着说吗。”
梁山矢口否认。
女人脑壳一转,恶狠狠面向了席间那肥肚男:
“老董,是你说的是吧?”
肥肚男一改方才,畏畏缩缩的耸起肩膀连忙摆手:
“没有啊嫂子!这话我也是听梁哥说我才嘴巴贱胡扯的,你可别跟我媳妇说!”
哐啷一声,酒瓶砸落在地。
梁山被老婆攥着衣领,和提小鸡仔似得拽了起来。
“梁山你个狗东西,你他妈给老娘解释清楚!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工作都是老娘家里介绍给你的,敢偷腥!胆子肥上天了!”
在一声声叫骂之中,那光头男人被彪悍妻子揪扯着甩在地面,一顿拳脚交加无处躲闪。
不一会儿,周围便聚满了人。
前来敬酒的二人趁乱默默退出了人群。
“肖哥,搞定了吗?”
蒋彪急切问道。
“嗯。”
说着,肖纵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停留在录音界面,随着他摁下结束键,走动的录音波纹即刻停止了下来。
梁山以为自己霉运已经到了头。
应该不会再倒霉下去。
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称自己的警察,要请他去派出所喝茶。
梁山以为是诈骗,骂了声傻**后挂断了电话。
万万没想到,他骂的是真警察。
警车一到,穿制服的几人亲自请他去派出所喝了个茶。
只是茶是没喝到一口,白捡了双银手链子扣在了腕上。
派出所里,他见到了个老熟人。
那让他垂涎三尺的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拿出了一份录音,以及无数张他与别人的手机聊天截图。
并冷笑着对他说:
“造谣诽谤,证据确凿。”
糖糖将布娃娃一一收进了自己的书包。
鼓鼓囊囊的小书包被撑得拉都拉不上拉链,她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大开的口拉合起来。
“糖糖,东西捡完了吗。”
唐桂香撑起行李箱拖杆,把巨大的麻袋挎在了肩膀。
糖糖背起圆鼓鼓的小书包,怀里跨着粉红色盖子的小兔子水壶:
“捡完了!”
曾经满满当当的工棚小小隔间已经收拾得空无一物。
唐桂香回望了一眼这个母女俩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目色漠然并无半点留恋。不过片刻后便牵起女儿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此时。
广播里嘈杂电流声滋滋响起。
“喂喂……”
几句清嗓后,是一个沙哑而气虚的声音:
“我是梁山,我是梁山,梁山伯的梁,梁山伯的山……”
广播室内的话筒前。
满脸青紫的光头男人嘴皮颤抖,苦着眉头继续说道:
“我在这里,郑重的向唐桂香同志道歉!”
天光驱散了暂时的阴霾。
高阳从云层中绽露出来。
母女二人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了工棚,走在了阳光所普照的光白之下。
女人卷发披肩,妆容精致,看起来与这尘埃掩盖下的工地格格不入。她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听着仍在回荡着的广播音,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勾起了一抹释怀般的笑颜。
“有关于唐桂香同志乱搞男女关系的所有谣言,都是我恶意捏造。对她的生活造成了严重影响,我深表歉意。我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希望能取得唐桂香同志的原谅!”
工地外的厢型车旁,蒋彪看到唐桂香母女的身影,急忙跑上前去。
“香!”
接下唐桂香手中的行李,连糖糖背上的书包都一并捞进怀里。
胖圆男人傻笑着跟在母女二人身后。
“唐小姐。”
蒋德为来到唐桂香身前,面生羞愧:
“之前听信了那些没由来的话误会了你,属实不应该。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已经批评过老爹了!”
蒋彪插嘴。
唐桂香一巴掌拍在蒋彪手臂上:
“没大没小!”
一改狠色,唐桂香放柔了面色对蒋德为道:
“蒋叔叔您别这么说。既然是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多亏了何小姐,不然,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蒋德为侧身让出了一道,让身后的何愿走向前来。
“就是!何小姐让我们套梁山的话录音拿到了证据不说,还找来他媳妇让他挨了顿揍!要不说肖哥好福气,娶到何小姐这样人好又热心肠的大美女!”
坐在驾驶座上的肖纵面色无改,却在听到蒋彪的话后勾了勾嘴角。
又在拇指搓擦过鼻尖时掩去了所有动作。
他望着那个身影,平静的目色里悄然荡起了浅浅波痕。
“何愿,谢谢你。”
唐桂香想弯身一鞠,被何愿扶着双臂阻止了动作。
何愿瞅了瞅一旁兴奋非常的蒋彪,俏声道:
“这一天,咱们彪哥可等了好久呢——”
“糖糖!”
蒋彪猛一声吼惊起大家一个激灵。
胖圆男人对向尚还懵着脸对小女孩扬声道:
“你同意我当你爸爸吗!”
当糖糖逐渐反应过来时,她激动蹦跳起来:
“同意!”
“哪有先问糖糖的。”
唐桂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香。”
乐憨憨的男人咧嘴一笑:
“以后,你就是老蒋轮胎店的老板娘!”
一个巴掌拍在了蒋彪的脑门:
“臭死崽,你爹我没死呢!”
欢笑声迭起。
幸福翩然降临在某个时间节点。
让往后的时光,都开始变得无比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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