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心与根本不知道这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她遭受的生活的摧残远比指挥官知晓的多,虽然失落,但还不至于哭天抢地,早已习得性安慰自己:“我明白了,这是仙法,只有身具慧根的人,飞升成仙,才能使用,我一届凡人,肉骨凡胎,竟然奢望能学会法术。”

“……”

指挥官眉头压得更深了。

心与察觉,惴惴地问:“神也会有愁眉不展的时候吗?”

“我没有,”指挥官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心与更加坚定:“你有!”

指挥官别过脸去,道:“没有,你见哪个故事里讲神仙有七情六欲。”

心与顺口道:“若没有,为何会思凡。”

“……”指挥官语塞,半晌才憋出话来,“神也分地域,反正我们海……我们那儿的神都没有感情,更不会有烦恼。”

心与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转头走开。

指挥官呆呆地凝视着那抹逐渐被山林吞噬的背影,慌张地收回视线,将目光远放天边烧红的晚霞,手里的拳头不自觉握紧:我居然会因为一个弱小的人类女人而情绪波动,难道,难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我造成了精神污染?

身后足音渐重,鞋底压在刚刚冒头的草叶上,发出松软的懒懒的沙沙声。

指挥官悚然回头,正准备动手,一束淡黄色的花递到眼皮子底下,甜甜的声音飘入耳中:“神明大人,送给你。”

“……”

“这是忘忧草。”

指挥官眼波一颤,将目光挪到了那张明艳的笑靥上,仿佛当她说出忘忧两个字时,便言出法随,心里所有的烦恼和苦闷都荡然无存。

……果然,他的精神已经被污染了。

不过细细说来,这种精神赤潮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甚至还有一丝令人享受,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捂住心口,尽管那里并没有一颗跳动的心。

美好凝结在此时,如果心与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不过可惜,神明大人你没有身体,不然你嚼巴嚼巴吃下去,可能效果更好。算了,就让小女子来代劳吧,今晚吃干煸忘忧草!”

话还没说完,心与手中一空。

指挥官不假思索,将花收入储物箱,扬长而去:“谁说我不要。”

——

半空落下一道雷,在地上炸了个不足一掌宽的洞,指挥官飞过去瞧看,确认无误后,打开储物箱,将一株忘忧草垂直下放,再吸土填土,总算种植成功。

……原来种田这么辛苦。

除去被抽真空制作成永生花的忘忧,剩下的三株全给他栽在了窗下,一栽就是老半天。

心与出门劳作还未归来,左右无人,他便往院子的竹躺椅上落座,准备晒晒太阳。结果屁股刚落定,就听见山道上传来成群结队的笑声和说话声,而夹杂其中的是前后追逐的脚步声。

他当即化作光团,飞到了枣树上。

不瞧不打紧,这一瞧,却瞧出了毛病,只见十来个被心与送去学堂读书的孩子,正翻山往家里赶,手里都结着包袱。

这才去几日啊,怎么就回来了?

他仔细打量着撒欢跑在最前端的几个小子,猜想是因为这些村里有名的皮猴子坐不住,更谈不上好学,这才被淘汰回来,也就没当回事。

可接下来的几日,回来的人却越来越多,有的是因为家中农忙,给喊回来帮忙,有的则是女孩相到了好人家,得回来准备嫁妆待嫁。

指挥官心道不妙,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指正输赢,而是想法子瞒着心与。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日,心与回家,一如往常,但吃饭吃到一半,却忽然放下筷子,用力揉搓太阳穴,无力道:“神明大人,我也没有赢。”

指挥官明白她已知晓实情,只能安慰:“有的事不是一蹴而就的。”

心与像是反复咀嚼他说的话,过了许久,方才附和道:“……是不是一蹴而就的。”随后拿起了筷子。

指挥官以为她想通了,转头却听她说:“但我不服气,我就是要试试看。”

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织,七日后,她终于织出了一块帛布,用米浆刷过之后,细腻柔软。但她不会画画,也不知这绢帛能否用来画画,更不晓得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这村里没几个人会写字,更别说落笔丹青,她只能去请求神明大人帮忙。

指挥官扫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白布,越想越憋闷,一听她的要求,更觉得头痛,当然最离奇的还是,自己明明没有身体,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毛病。

怪哉,她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会画画?上回不是说过了,自己只会打仗。

其实,心与并不是要请他画画,只是想叫他相看相看这块帛布,毕竟她是山沟里的人,没见过多少好货,自己觉得品相不错,可未必比得过祝家大户出产的边角,但神明大人不同,他可是连仙布都能拿出来的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神明大人……”

那语气中掩着一丝娇憨,若是他有身体,鸡皮疙瘩必然已落了一地。

指挥官头脑发热,鬼使神差接了过来,心与生怕她反悔,一溜烟没了影,他只能把东西扔进折叠空间里,自己沉静下来苦思冥想。

想来想去,脑子里的念头左右不过是:

……这女人太过吝啬,请自己落笔,居然连墨汁都不准备!

还得他自己动手。

于是,他打开面板检索,发现祝府留下的书册中,制墨多以松烟和油烟为主,要得松烟,首先需要伐松烧烟,也就是说……他还得先找到一棵松树砍了点火?自己倒是不难完成,就是这阵仗,会不会太大了点?要不试试油烟?

他又翻找到油烟墨的做法。

得,这玩意儿更费神,材料倒是简单许多,就是要用碗反扣在油灯上熏烟,收集烟灰,加入辅料反复捶打。

那烟灰能烧出多少?做一块墨得烧多久?

更别说有了墨汁还得制笔,有了笔他还得有手才能行,这丫头可真把他当无所不能得神,以为他能悬丝下笔还是凭空泼墨……

在一番绞尽脑汁地苦思后,指挥官终于放弃了传统笔墨,反正宇宙中组成元素相同,地球上的一切都脱离不了这个规律,他何不在微观层面重构,仿造出“类墨”的物质,再以智脑构图,让它们直接呈现在画布上。

折叠储物箱里有一台小型军用物质分析合成器,是他平时用来加工生物材料的,倒是能派上用场,就是太耗能了,平日里都是攒够材料,一个月开启使用一次,难道真要为了她,提炼这些破玩意?

……

两个时辰后,他终于绘制出了“旷世巨作”,并决定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降低亮度,坚持节能减排。

心与被唤了过来。

一脚踏进门槛,就瞧见桌上铺着的画布。

黄昏日落,溪水树头,飞鸿掠去,红云遮天,最美的角度,最精确的地点,论写实,堪比后世的照片,但又蕴含着绘画的独特意蕴,光影交叠,即便是当时丹青名手站在眼前,也得甘拜下风。

心与张大嘴巴,没想到自己织出的一张破布,居然能绘出如此效果,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不禁沉吟。

指挥官飞到她耳朵边,狐疑道:“你懂鉴画?”

光听着声,回头却既不见平日的人,也不见那扎眼的光团,心与忙四下寻找,都快找到桌子底下:“神明大人,你在哪儿呢?”

“我就在你边上。”

“没看见呢,你这是隐形了还是变成空气了?”

“……”

指挥官冲她那粉嫩的苹果肌一撞,心与吃痛捂着脸,这才把他辨别出来,忍不住歪头打量,最后笃定地道:“神明大人,你憔悴了。”

那可不!

花了他那么多能量,现在材料收集完全遥遥无期,用人类的话来说,他这叫折寿!为了这个女人,和她那已故丈夫的梦想……一定是自己今早出门散步的时候,被她养的那两头山猪给拱了,造成脑组织挫伤。

只听他阴阳怪气地说:“……那可不,这画耗尽我神思,那可是天上有,地下无!”

心与摩挲下巴,一脸凝然,又对着画琢磨起来,仿若入定般一动不动。

指挥官飞落到她肩上:“行家啊?”

心与却摇头,老实说:“不懂。”

“那你需要看这么久?”指挥官嗤笑,“不过你说说看,和你那位三少爷的画比起来,孰优孰劣?”他心想,祝云川还称不上名家,画技应该还达不到超越AI的程度和地步。

心与想了想,客观地说:“这幅画比三少爷的精妙许多,即便我不懂画,倒也看得出很美,很复杂,技术很高超,真实得就像人眼睛看到的一般,但又比眼睛能看到的,要更加壮丽。”

话说到这儿,她不由顿了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嗯……这画……”

“这画怎么?”

“嗯……”

她在嫁去祝府以前,从没有见过三少,更没有见过他的画作,但新婚那夜,瞥见墙上的挂画时,只觉得着墨之人异常愁苦。

素有风闻,说他本人因病而郁郁不得志,这倒是和他画中的风雨霜雪一样凄苦。

神明大人的画美则美矣,却有些空,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心与豁然开朗,忙问:“神明大人,你为何要画日落黄昏?”

“为什么?”指挥官无法回答,自己能帮她试那绢布,已是格外“开恩”,画什么还要她过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心与没有刨根问底,将画布一卷,邀他一道出门。

“你跟我来。”

指挥官本想拒绝,去补一补那耗费的神思,结果走错了路,干脆从窗口飞了出去,去瞧个究竟。

两人爬到山顶时,正逢日头西落,金光罩顶。

看着远山黛黛,眺望四方农田,心与兴奋地指了几个方位:“那是程阿伯家,那里,那是荷花婶栽的桃树,那儿是我们的小竹屋……”

指挥官起初面无表情,但听到“我们”两字时,连带整个“复苏”都为之一震。

“你喜欢他们吗?神明大人。”心与坐在山崖边,顺手拍了拍一旁的草地,“荷花婶说,等结了桃子,让我们一定要尝尝。”

指挥官呢喃:“……我们。”

心与以为他是没听懂指代的含义而忧心发问:“……你忘了,我可是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爹。”

“……”

指挥官并没有受邀在她身边坐下,半晌后,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说不上。”

心与忽然把脸转向他,扬起头,热烈而直白地说:“那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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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指挥官在古代种田
连载中姬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