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戍心近日因皇家祭祀的时间将近忙得不可开交,歇下来才蓦地想起她有几日没去看那位殿下的消息了。
前几日她派人在宫中监视小殿下的行踪。若还是一心寻死她也好有时间撇清关系,省得又给皇帝抓到把柄。
正好朝上那几个文官整日不做实事干吃俸禄只知念叨些三纲五常,不如嫁祸给他们也省了耳边清净。
今日突然想起,连戍心下了差便在书房翻找那几封密信。
贾川端着一碗黑乎乎又味道很重的药进书房。
“今日份的,我看着你喝完便去歇了。”
贾川是连戍心府里唯一的大夫,这次是和她一同从边境回来的。
连戍心带兵打仗之出是凭着连家多年的威信,真想要服众并不容易。
她硬扛着一口气,领着一支小队突围成功为原本被围困的大军开出一个缺口。
军营里列队欢呼迎接了带着浑身的伤归来的她,连戍心知道这不会是自己打赢的第一场仗。
军内士气高涨,却在随行军医发现她是女子后迅速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她拼死杀出的威信,如此简单又荒谬地变得摇摇欲坠。
连戍心拖着带伤的身体,默不作声地暗中处决了一批扰乱军心的人。
指了贾川进军帐帮她医治。
“贾伯。”
贾川没想到连戍心还记得他。
他年轻时爱四处游历,曾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游山玩水几年,忽然想要求安稳,就回了边城,在当地的医署挂名,战事爆发后被点来做随军大夫。
在军营里比他四处漂泊还要不安稳他无时无刻不在骂脏话。
见到军队老大时吓了一跳,这不是将军府那位练武偷懒,四处跑马的千金。
小姐冷着脸处死了违反军纪的人,带着伤还在看朝廷来的信。
贾川叹了一口气给她疗伤,一直到战争结束。
在边境熬了两年跟着连戍心回京,想着总算能歇一歇颐养天年在府上帮主子下人看看风寒感冒,结果被连戍心这黑心的推了一府事务。
连戍心这些年不论是在燕京还是在边城睡得都不安稳,边城气候严寒她每日穿着带着寒霜的盔甲身体只差不好,好在还算年轻。
骤然归京,倒是对京城的气候不适应了,反复烧了一阵。
吃了几天药不见好,贾川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今日被艾香告知这不省心的每每把药放凉忘了喝。
真是可惜了他的好药。
“趁热。”
贾川将托盘往案上一摔。
“贾伯,怎么气性越来越大。”
“没道理我都这个年纪还要遭你的罪。”
连戍心这回逃不掉,憋着气喝完。
忍着嘴里的苦涩,看了一眼托盘上的冬瓜糖,又收回视线。
这玩意比药难吃。
“府里到底是谁爱吃这东西。”
“你艾香姐最近爱做。”
连戍心拿起放嘴里还未嚼就说:“好吃。”
贾川翻白眼:“怎么不见你夸我煎的药。”
“你这药换谁煎都难喝。”
她压下喉头黏糊糊的甜,“对了最近宫里寄来的信收在哪了。”
连戍心忙得不可开交,怕消息遗漏就将此事交给贾川。
贾川仔细回想,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就是公主殿下爱往太医院跑。
毕竟这地方和他自己有些关连。
“没什么特别的。”
连戍心点点头。
“没寻死觅活就行。”
正说着,艾香走进来。
连戍心已同她说过几次不用行礼,艾香不知是不愿还是不习惯一直没改过来。
“艾香姐,今日做的冬瓜糖好吃。”
艾香提袖掩嘴,眉眼带笑。
“戍心喜欢就好。”
艾香自连戍心五岁就跟在她身旁,是连戍心母亲的陪嫁丫鬟。
连戍心应旨来了京城,母亲担心她年纪小无人照看,便让艾香同去。
艾香也因此没有死在连家的那场大火里。
算是连戍心唯一还在世的亲人,让她不至于怀疑幼时在旧将军府的欢欣喜乐皆是臆想。
艾香将今日送来府里的信呈给连戍心。
“宫里又送信来了。”
今日的信与往常不同,封口留了红印。
连戍心挑眉。
打开信纸,信上全是那位殿下不知死活的豪言狂词。
“怎么这副表情?”
贾川站得累了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摊。
“这位公主殿下挺有意思的。”
她将信纸放在烛火之上,看火燎上指尖。
艾香焦急地喊了一声。
连戍心松手冲她一笑:“艾香姐,有分寸呢。”
姚识归每日都要去太医院,这是全太医院的人都知晓的。
这位公主年纪不大,又无宫女在旁看顾,若是一不小心掉进了哪片湖淹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郭兴中望着太医院大门,等姚识归。
姚识归没想到自己真能在太医院学上一点本领。
今日郭兴中居然守约地教她把脉。
她觉得听自己的脉搏有趣,在皮生机在皮肤下不知疲倦地敲打她的手指。
姚识归兴致盎然地记了几个脉象,
郭兴中却说今日就学到这,让她回去。
姚识归点点头。
往昨日走过一遍的小路走。
郭兴中在她穿过无人居住的前院出现。
“下官想起昨日殿下迷路着实不放心,就来看看。”
姚识归依旧点头。
这条路上没有湖,但却经过几口井,她边走边想,最终还是要与长发姐姐在下面再做一对好邻居。
宫里大得很,姚识归活到十四也没看遍。
眼前的路已不是昨日她走过的那条,但姚识归并未出声。
鼻尖的风并未来时那么冷冽,她闻见了清甜的水汽。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湖,周遭无人,西北的风穿过宜华亭,呼号声阵阵。
郭兴中忽然停下脚步。
“这垂日湖平日无人经过,亭上有石桌,倒是适合殿下在此学医。”
姚识归不作声。
郭兴中:“殿下不妨去湖边看看?”
姚识归心中叹气,这能框得了谁。
脚步往宜华亭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双手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姚识归重心不稳坠下湖。
刺寒的湖水灌入口鼻,脚下踩不到实处,脖子像是被人用力掐紧,姚识归发不出声音,慢慢闭上眼,脑子里充斥着朦胧刺耳的尖利哨声。
白光占据大脑时,姚识归彻底失去意识。
睁眼以为能看见夏采,但头顶是发黑的房梁,熟悉的床帘。
床边跪着郭兴中,头栽在地板,躬起的脊背僵硬。
若不是还在吐气,姚识归要以为死的其实是他。
“醒了?”
姚识归曲起腿挪到床栏,睁大眼睛盯着门口进来的人。
“郭兴中,去外面。”
郭兴中颤巍巍地站起身,重新跪在了院子里。
姚识归:……
“我救的你。”连戍心看着姚识归。
姚识归点头,她看出来了。
“外面的人推的你。”
姚识归依旧点头,她知道。
连戍心顿觉麻烦缠身。
若不是今日暗探察觉不对早早回禀,而她又恰巧在宫中,这殿下此刻怕是已经在奈何桥排队领热汤了。
偏偏还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连戍心这下更加确信这公主定然是皇帝安排来折磨她的。
不然怎么前几日不跳,要挑她来宫里的时候寻死。
连戍心没插这一手也就罢了,可她手痒地把姚识归从湖里救上来了。
此事若是被宫里密探知晓,那姚识归之后就算是不小心磕了碰了皇帝都会往她头上套。
“谢谢你救我。”
姚识归掀开被子,本想下地跪谢,但头脑昏沉,遂在床上行了个大礼。
她抬起头往连戍心手掌撇去,见她手掌完好无损,先前的伤已经好透了。
姚识归不想多活,但她是被连戍心跳进冬日里刺骨的湖里捞上来的,便不能再着急寻死。
“你救了我。”
连戍心:“嗯。”
姚识归:“你不想我死?”
连戍心将她掖进被子里,叫她好好躺着。
“是,请殿下好好活着吧。”
姚识归在被子里沉默一会儿,盯着房梁,眼神不知聚焦在哪。
“将军你能帮我个忙吗?”
连戍心心道这人果然是皇帝安排的不然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女子怎么会认得她。
“说。”
姚识归:“可以让郭兴中教我医术吗?”
她说话声音很轻,本身大病刚过,现在一副双眼无神的样子就更加可怜。
连戍心权衡利弊,给姚识归丢下一句话。
“等着。”
她出门,将跪在石梯下的郭兴中拽起来卡着他的脖子将人带去树下。
郭兴中没料到这位无人照看的公主殿下背后有当朝势头正盛的将军撑腰。
他自认倒霉,但还是希望能保住性命。
“郭兴中你母亲四年前被你接来京城,在坊中定居,天气好时会在东市做些买卖。”
郭兴中猛地跪下:“将军!”
“急什么,我瞧她老人家也不大方便,此后会找人看着她。万一一不小心磕碰到了……”
郭兴中:“将军,小人知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小人对公主不敬,小人该死。”
连戍心:“嗯。你胆子确实很大。不过公主心善,她方才说要留你一命。”
郭兴中顿住。
“什么?”
连戍心:“她欣赏你医术高超,想从你这学点东西。郭兴中,我今日能及时赶到,日后也能,收起你的小心思。”
郭兴中:“多谢将军,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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