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没对长纯云使用反转术式。
她那一身伤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看起来着实吓人，但也是她自己要求的只需要普通处理伤口。
她不解对方的这份诉求，就如她当年不解那位一向最是正义的同期会叛逃。
此时气氛诡异的安静。
医生神色看不出波动，她对面坐着一个坐轮椅的黑发女孩，女孩抱臂，神情紧张。她所坐的轮椅把手上搭着一只修长的手臂，往上看手臂的主人另一只手肘撑手臂，白发男人唇角敛去平时轻浮的笑，微微凝重。
“恭喜二位，怀胎一月有余。”医生笑起来。
另外两人如释重负，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伸手默契地互相鼓掌。
“听到了吗悟，天使来到我们的身边啦！”
女孩喜极而泣，男人紧紧与她相拥，彼此深情对视。
“怀孕什么的让亲爱的你很辛苦吧。”
一只手挥散以上绝对不会发生的对话，家入硝子挥了挥空气，握拳轻咳一声，这两人的视线让她很难不联想到妇产科的新手爸妈。
她将纸页报告摊开，伸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中性笔，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笔尖在报告上一处画了个圈，“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长纯云和五条悟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有默契的人。
长纯云：“坏消息！”
五条悟：“好消息！”
家入硝子：“？”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搞错了重来。
长纯云：“好消息！”
五条悟：“坏消息！”
家入硝子：“……那我还是先说坏消息好了。”
长纯云睁大眼，屏息凝神，心中冒出无数个关于“坏消息”的可能。譬如，家入医生惋惜对她道：“很抱歉，长纯小姐你得绝症了，只剩下不到一天可活。”这简直比被困在一日循环里还令人感到滑稽吧。毕竟刚脱困，没有什么能比这种坏消息更惊天霹雳。
“长纯小姐。”家入硝子沉下的声音拽回她的思绪，“你的前额叶脑细胞受损极为严重。”
长纯云下意识点点头，五条悟也跟着点点头。
家入硝子满脸问号，眼神示意五条悟：你跟着点头做什么？
五条悟眼神回复：不可以嘛？这孩子可是喊我五条老师欸！身为麻辣教师当然有必要关怀每一个孩子的身心健康！
家入硝子：好无语。
两人的眼神交流被女孩子的笑音打断，只见她笑容灿烂，抱臂的动作松懈，变成两手一摊，“只要不是绝症就好啦。”
家入硝子一愣，声音轻柔不少，“放心，这并不会导致绝症，顶多会患阿兹海默，通俗来说就是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啊。长纯云并不担心。
她清楚自己绝不会患老年痴呆。
一个有超忆症的人连婴儿时期的记忆都能清晰记得，怎么会患老年痴呆呢？
她并未说出这件事，随即一脸期待：“那好消息是什么呢？”
“好消息就是——”
家入硝子顿了顿，另外两人在她的停顿中被吊足胃口。她望着女孩从头到脚的伤和绷带，怀疑起她想说的好消息，对这孩子来说真的算好消息吗？
“硝子。”五条悟催促道。
家入硝子轻叹一声，“根据ct报告模拟出你的大脑构造，和术师们有高达99%的相似度，也就是说，长纯小姐你的确是咒术师，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为什么五条的六眼看不到你的术式，有两种可能，你的术式未觉醒或被封印了，老实说，这两种可能我本来更倾向第一种，所以才没能被六眼看出来。而第二种情况建立在一直能看到咒灵，却不能使用术式。但听你说，你今天前从未见过咒灵，甚至一次都没有，前面说的两种情况都能看到咒灵，只能是还有第三种可能，很抱歉，目前我还无法找到第三种可能……”
……
一直到离开医务楼，家入医生的那段话仍萦绕在长纯云耳畔。
高专校园建在山上，远离城市，仰头看，银河触手可及。皎月辉芒洒落地面，校园里路灯彻夜不息，时不时一阵寒风呼咧咧掠过面颊，像咸湿的眼泪淌过干裂的唇瓣，刮得人脸生疼。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彗星来到的九点整闹钟即将响起。她关手机屏幕，仔细打量起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胸脯，小腹，手，腿，再试着感受体内有没有多出什么玄乎的体感。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茫然，茫然，还是茫然……最后欣然接受自己还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的事实。
她就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小云果然是咒术师嘛。”
轻笑的男声从她头顶飘下耳畔，他在她不知不觉间更换了对她的称呼，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有共同的地方了吗？算他划入自己人范围内的同类了吗？听上去五条老师因为她是咒术师这件事挺开心的。那家入医生为什么会犹豫？她好像并没为她是咒术师有多开心，像在担心她。
准确说是预见了她成为咒术师后，会碰到什么必然发生的、负面性的事吗？
到底为什么呢？
长纯云被家入硝子的态度困扰着，将在她耳畔喋喋不休的五条悟忽略得很彻底。
轮椅咕噜咕噜前行，一路平稳，停在一栋普通的建筑前。月影切割开建筑的亮暗面，连带切割开地面的亮暗面。
往建筑处便是月影笼罩，轮椅停在边界线处。
长纯云的额头骤然被人弹了个脑瓜崩，男人略不满的声音响起。
“我刚说的话小云都记住了是嘛？”
她随意点头。
“那再重复一遍吧？”
她视线飘忽，一比一还原五条悟的轻浮语气，“您说‘小云果然是咒术师嘛’。”
“没错没错。”
地面蓦地投下一道高大的阴影，不断靠近长纯云，白发男人俯身，侧头，凝望女孩子闪烁的眸光，和善微笑：“那后面呢？”
长纯云别过脸，两手交叉绞手指，汗流浃背，声如弱蚊，“啊哈哈哈家入医生简直是神医啊，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哈哈哈……”
只听五条悟轻轻哼笑一声，似是放过了她，没再计较她出神的事。
她提起的心刚落下，下颚被一阵无形吸引力强行掰回来，头颅在吸引力作用下被迫微微仰起。她有些错愕，睁圆眼，只见对方蒙眼的绷带完全解开，一张极致漂亮的脸没有遮掩，却是五条悟。他神色漠然，冰蓝的瞳孔审视她，其中酝酿一阵令人瑟抖的寒气。
她慌张的神色倒映男人眼眸，第一次完整看清楚他的脸，她想错开目光。在对方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下，见他薄唇冷淡地微抿，再一开一合，“听人说重要的事情的时候，还是要面对面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对吧？”
他偏低的声音连带他温热的吐息撑占她呼吸间，使她身体被他目光触及到的地方，轻痒难耐，像有羽毛在挠。她垂下眼睫，瞳孔颤动。
他略强迫性的动作，说话却似在征询女孩子的意见。
明知道这只雏鸟已将他奉上神坛，上位者仍在装模作样。
大人们……千万补药洗澡的时候缺氧太久，真的会晕过七，以前有个女生就是洗澡的时候在浴室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全果躺被窝里，这中间她一点记忆都没有，据她舍友说，看到她全果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
时隔快一年，那个女生差点又在浴室晕了，这次她很坚强爬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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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七周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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