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观观!”

床榻上的人忽而梗着脖子叫了一声,惨白削瘦的手掌伸向空中,仿佛还想要留住什么。

倏然间,胸腔猛地一震,口中不断溢出黑血,手也如同被折断的树枝无力垂下。

“三郎,三郎,你不要吓娘啊——”

妇人抱着青年泣不成声。

两滴清泪从青年那双长眸沁出,颤颤滑入鬓发。原本乌黑的瞳仁此刻已经微微泛灰,一点一点涣散黯淡,直到彻底失去神采,连一丝生气也无了。

屋里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半晌才有一个胆大的道:“恕老朽无能,薛夫人,令郎的病只怕……回天乏术,还请您和薛太傅节哀,千万珍重自身。”

薛夫人捂着胸口两眼发直,听见“回天乏术”这几个字后直接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屋外亦是乱成一团。

薛太傅在前厅来回踱步,厉声道:“你管他是哪个书院哪个学生,第一要紧是把人给我找到!都这个时候了,到底是薛家名誉重要,还是你弟弟的命重要?”

“父亲,并非我不肯。”

薛从谏露出一丝苦色:“只怕三弟要找的人并不存在。”

薛太傅眉头紧皱:“怎么可能!你们兄弟俩在打什么哑谜?”

薛从谏道:“我寻遍了整个京都姓秦的人家都一无所获,倒是前日下人来报,说查到二十年前北街的衡园意外走水,烧死过几个清倌,其中一个就叫……秦观。”

“你的意思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薛太傅瞪大眼睛,露出惊悚之色。

薛从谏缓缓点头:“宫里国师说,三弟这是遇见阴桃花了,那秦观根本不是人。”

他顿了一顿,才咬牙切齿道:“是鬼。”

·

莲城一连下了三月的雨,阴湿水汽粘在身上,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深府中长亭下,一个纤弱削瘦的身影坐在廊中。

薛雪凝静静凝望着不远处被雨水无情打残的池荷,几滴水从亭檐上滴下,被风吹落到他脸上,那苍白细腻的肌肤便留下了几道湿漉漉的浅痕。

庆宝从远处跑过来,怀里抱着两柄油纸伞。

“三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雨天寒气重,若受了凉,夫人又要着急了。”

薛雪凝笑了笑:“哪里那么娇贵,我在屋里横竖也是闷着,不如出来坐坐。”

庆宝转身去屋里取了暖手炉来。

瞧着自家公子捧着手炉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才接着道:“夫人说上午孔学傅的乘轿撞了马车,上不了课了,让您今日不必去太学。”

薛雪凝低头咳了两声:“知道了,你差人送些上好补品过去,待老师身体好了再授课吧。”

“公子放心,夫人早已备下了。”

薛雪凝看向廊外,忽而轻声道:“那是谁?”

庆宝远远望去,石子路上一个人正低头找着什么。

一袭暗青色的长衫半湿不透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年轻漂亮的身形。虽然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腿很长,腰也很细,弯腰时更显得肩尻浑圆。

庆宝不认得那人,却认出了他腰上醒目的薛府玉牌。

“听说今儿老爷遍请了寒门子弟来府中赏画,那人应是其中一位,只是怎么走到萤雪斋来了?”

薛雪凝道:“许是丢了什么物件,你去帮他找找。”

庆宝撑开一把油纸伞钻进雨里,同那少年一起弯着腰找了半天,把花圃、草丛、甚至假山后面都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雨声将他们交谈声完全掩住。

那少年远远朝薛雪凝所坐的方向作了一揖后,便匆匆离开了。

“丢了什么?”

庆宝回到亭内,擦了一把脸上雨水:“听说是本手抄诗集,他说找不到就罢了,家中还有许多。”

薛雪凝最是爱书之人,闻言不禁皱眉:“书墨娇贵,遇水便不中用了,你再多派几个人找找,回头送到那人府上。”

“是。”庆宝闻言又匆匆钻进了雨里。

薛雪凝身有弱症,常年体寒难忍。

小时靠乳娘服药哺乳,大了更是吃药如吃饭,往往读书读到一半便要药汤沐浴,最多一日能在府中沐浴三四次,久而久之身上便有一股散不去的药香。

方才亭内多坐了一会,他便又觉得身上冷得刺骨,本想去泡药浴,可没走几步便被一阵疾风骤雨拦住了去路。

薛雪凝连忙以宽袖遮脸,才不至于浑身湿透,再抬腿时,却发现脚下滚来一本无名书籍。

未捡起,风已将书吹得连翻了好几页,一首小诗映入眼帘,字迹工整漂亮。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短短几句,诗意绵长。

写得正是春深寒峭,细雨绵绵之时,恰好应了莲城此情此景。

薛雪凝拾起书来,一页页翻看,很快就入了迷,连自己怎么回房的都记不清了,直到听见五更鸡鸣,他才惊觉竟然一夜未睡。

这本诗集当真是一页一天地,一字一珠玑,叫人神魂颠倒,不忍读完。

也不知是哪位才子所写,如果能与之结交,当真人生幸事。

终于,他翻到最后一页,瞧见了右下角一枚朱红色小印,上有两字——

秦观。

·

书斋内,众人皆散去。

屋内只留下两个少年郎,一站一坐。

“雪凝,今天课上你发什么呆?我见刘学傅朝你瞧了几回,你都没有反应,亏得是你,要是旁人敢在课上开小差,非得被他用戒尺教训不可。”

薛雪凝掀开眼皮,似无奈道,“不知为什么,我今日总是静不下心。”

萧梓逸盯了他半晌,忽然扇子在手心一敲,促狭笑道:“我还当怎么回事,原来薛三公子是害了相思病啊。”

“胡诌什么。”

薛雪凝面上一凛,连耳根处的薄皮都开始发红:“那人是男子,我与他怎么可能,只是单纯钦慕他的才华而已。”

“咦?难道真被我说着了?”

萧梓逸挑眉:“话说回来,男子又如何,前些时候我和南宇、书柏他们去衡园喝酒,那里面漂亮男倌多了去了,我瞧着有些身段比女人还细呢,改明儿也带你去见识见识。”

薛雪凝身形微僵,半晌才冷声道:“书中有言,君子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你们私下去那种地方鬼混,若被学傅们知道定要受罚。”

萧梓逸不怕反笑:“书上还说,君子不可不抱身心之忧,亦不可不耽风月之趣。雪凝你为人恪纯,又爱较真,反而失了生活趣味。”

薛雪凝一言不发,只将笔墨纸张收好。

萧梓逸见他真的生气了,好言哄道:“好罢,你不喜欢我便不说了。只是我实在奇怪,这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才子虽多,但能入你眼的恐怕凤毛麟角,不知他是哪位名家大儒?”

这话说得不假。

薛太傅乃当朝帝师,薛夫人亦是女中魁首。

薛雪凝为其幺子,三岁识千字,五岁作诗词,十二岁能独立讲述五经奥义,一篇《素书》文动天下,以京都第一才子之名拜入太学。

这样一位天之骄子,从来都是屹立顶峰遍览众山之小,又何曾真的将谁看入眼中。

想起雨中那人,薛雪凝心中微动,连神色也柔和了几分:“他与我一般年纪,穿着很是朴素,应当是位寒门学子,大约是叫……秦观,我也不甚清楚,先前只是与他遥遥见过一次,读过他一本诗集罢了。”

萧梓逸来了兴致:“与你一般年纪的寒门学子中,竟有这样的蒙尘明珠?回头我托父亲去问问,定要与他结识一番。”

薛雪凝听他如此说,不禁有些后悔将那人名字脱口而出,但此刻为时已晚,他也只含糊应了一声,便准备打道回府。

本就一夜未睡,又听了一天的课,晚上沐浴后他已是疲惫不堪,很快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想这一睡,竟又见到了那位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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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小世界已全文存稿,可放心入坑,攻受性格都不完美,想尽力把两个主角写成真实的人。

2.所有诗文皆为引用,会尽量在作者有话要说中标注,不喜欢看的可以隐藏作话。「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引用自《赤枣子·风淅淅》

3.小世界be,大结局he,相关权谋剧情非常小白,人物专注小情小爱,切勿考究orz,故事背景是架空大乱炖,私设如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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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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