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没睡到我很失望？”
一提及那天的事，姜桃就变成熄火的哑炮，磨蹭跟在他身后不讲话。
有人路过喊徐医生，徐砚行略颔首，大半张脸冷淡掩在口罩下，见她这反应垂眼往诊台走，公事公办的凉薄。
熟人变夹生，气氛怪怪的。姜桃熄灭手机，试图缓和医患关系：“挺巧的，没想到你实习地方这么近，离我上班地方--”
“离你上班地方十公里。”
姜桃噎住，顶回去：“你怎么知道我新上班地方在哪，偷偷打听我？”
徐砚行转头，撩起眼皮打量她一圈，扯扯唇。
“姜桃，攀关系等下也不会给你多拔几颗牙。”
谁跟他攀关系了。
姜桃红着耳朵把口罩再往上提提，狠狠踩下徐砚行影子。
滨江分院因为新建起来，周末人流也不算饱和，单间诊疗室空而静，王助理消毒完用具往旁边看两眼，奇怪徐医生去哪了。
“拿东西去了吧，”旁边人抬头，朝徐砚行那边点点，“喏，刚好碰到病人一块来了。”
徐医生是从赵老师，临床起就跳过旁听拿东西助理的时期，像台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什么时候工作时间离开过这椅子？
徐砚行换上消毒手套，侧头懒下眉眼情绪睨姜桃：“躺上去。”
姜桃取下口罩，看躺椅的眼神像那上面有刺。
王助理在旁安慰：“没事，徐医生手稳得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牙齿怎么了？”
“左边智齿发炎，我想把它拔了。”
她老实坐上去，躺下时头发被压住，姜桃歪头抚顺时和徐砚行掌心撞上。
他手指擦过姜桃脸颊，很凉。
姜桃抬眼，徐砚行线条冷淡的脸俯近，和她对视间手指抵上她下巴，微微用力：“张嘴。”
“我就那一颗要拔。”姜桃强调。
口镜略强硬探进来，姜桃稍微有些不自在，视线在天花板上转一圈，又无意识落到徐砚行脸上。
徐砚行眼皮单薄，眼下有颗很淡很淡的痣，姜桃大多时候看不清它，那天扯着徐砚行衣领倒下去的时候倒是看得很清楚。
她盯得紧。徐砚行手上动作一顿，瞥来一眼，姜桃立刻假装看天花板发呆。
徐砚行没拆穿，放下口镜：“智齿发炎期间不能拔牙，有感染风险。给你开点消炎药，不肿了再来拔。”
“？”
不拔牙那他不早说，看那么久有什么好看的。
姜桃憋屈坐起来：“那消炎之后能不拔吗？”
“不能。”徐砚行低头在屏幕上点了几个名字，助理心领会神勾选打单，“你智齿长得不正，不拔会挤压到前面牙齿。”
“四楼拍牙片二楼缴费取药，牙片留着月底拔牙时给我。”
这个月才开始，姜桃就只有最近结完这个项目时有空，她怀疑打量徐砚行：“我月中来拔吧。”
“不能。”
“又怎么不能了？”
徐砚行看她：“来例假不建议拔牙。”
空气安静几秒，姜桃接过缴费单，在王助理困惑目光下沉默离去。
王助理反应过来，问：“徐医生，你认识啊？”
“嗯。”
徐砚行取下手套，声音很轻：“朋友。”
*
姜桃取药拍片，等候间深吸口气。徐砚行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例假很正常，他那脑子过目不忘而已，不要因为那天不小心亲了他就总觉得尴尬。
况且，她第一次经历生理期，就在徐砚行单车上。
那年姜桃初一，放学路上正因为月考数学荣获58和徐砚行冷战。谁让他抛下战友考108，少考几分让她卷子好看点不可以吗。
徐砚行任由她板着脸，在她左手边推车慢慢走。
姜桃捏着他试卷上看下看，心想今天就算徐砚行主动跟她讲话，她也不会理的。
路过避风塘时后面突然传出来笑声，姜桃茫然转头，就见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站在吧台那指着她笑，怪模怪样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姜桃被笑得莫名，脸一点点烫起来，手脚僵硬要跟着低头看时，徐砚行很轻按住她的头。
“徐砚行，”她眼睫在徐砚行掌心扫过，几分无措，“我是不是......”
“没什么。”徐砚行抬眼皮盯过那几人，脱下外套系在她腰上，“上车。”
“我不坐了吧，”她反应过来裤子的不舒服，咬唇，“别把你衣服和车也弄脏了。”
徐砚行什么都没说，只把她手上讨厌的卷子铺在后座，盯着她上去，稳稳推她回了家。
那时姜桃还撞上高中放学回家的裴知，手忙脚乱的，好在她数学没及格的事也因此被糊弄过去，躲过一场训。
第二天她抱着烘干好的外套去找徐砚行时，却看到他在院里罚站。
外面起风，少年人身形单薄。
“徐砚行，你都考108分了，”姜桃茫然，蹭蹭跑去把外头套他肩上，“你也要罚站吗？”
她离得有点太近。
徐砚行看她在眼前晃，把手臂的皮带痕往后藏，轻描淡写的：“没什么，打架被告家长了。”
“吓死了，我以为是我把你卷子弄丢了害得。不过徐砚行，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怎么还打架？”
“......”
回忆随着智齿痛结束，姜桃摇摇头遗憾徐砚行终于是长得人模狗样，一点也没他以前好说话了。
牙片到手，姜桃在电梯口犹豫要不要跟徐砚行打个招呼再走。
电梯恰好停下，门开露出个高挑瘦长身影。对方白色外套已经脱下，站在阴影里撩起眼皮看她：
“怎么。又打算一声不吭的走？”
“......”怎么就又被抓到了。
“我刚好要去找你。”
徐砚行挑眉：
“这电梯直下负一楼。”
姜桃吃瘪，在注视下站到他旁边去，清清嗓子：“我直接在一楼等你不好？免得你被你同事误会。”
“能误会什么。”
“她又不知道我们原来是可以亲嘴的关系。”
“......”
=
“徐砚行，你怎么这么介意?”姜桃走出电梯，试图说服他忘了，比如她就从不回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就是一点小事，好朋友之间....”
说到一半电话响起，姜桃卡住接通，没注意到徐砚行懒垂下眉眼，半张脸浸在阴影里。
“喂，姜桃。”
电话那边男声大喇喇，还带点埋怨：“我是李成，你怎么一直不回我微信消息，是在忙吗？”
“我们上次吃了饭也有一个星期没见了吧，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出来聊聊？其实我对你印象挺不错的，昨天好像还在星巴克门口看见过你......”
疯了吧。
姜桃不可置信，这人都被她撞见货比三家了，哪来的自信还找她吃饭？
难怪上午姜秀群又问她聊得怎么样了，估计是这人在背后嘀咕催她，问起进展。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点头松口这事了。
“我没空跟六分男吃饭，”姜桃冷捂着点手机，绝不想被徐砚行发现她在被这种低质量人类纠缠，“你系数太低跟我吃饭得取号，自己排着去。”
她气鼓鼓挂了电话，头顶传来声音：“谁约你吃饭？”
“诈骗电话。”
“诈骗跟你吃顿饭的名额？”
“我比较受欢迎，你理解一下。”
“我呢。”
什么？姜桃困惑看去，就见徐砚行疏懒勾住她衣领把她往回带，另只手随意摁下车钥匙。
面前奥迪黑武士车灯闪闪，徐砚行低头，黑色大衣下淡淡消毒水和他身上特有的、冬雪似的气息俯过她眼睫。
“我是几分。”
“够跟你吃顿饭么。”
后颈的指腹隔着布料点了点，体温跟着窜进脖子似的，姜桃歪歪头，伸手去推他手指：“你求人态度再好点的话，我可以考虑。”
软绵绵手指抓着他食指又丢到旁边，徐砚行看眼掌心，姜桃已经摸进他副驾驶，好奇：“你怎么买车了？”
“代步。”
“那你开车能行吗？”
“还好。买了保险，我开死了能赔钱，你不一定。”
车里有很淡水果糖的味道，闻着像桃子香。
“开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去，”姜桃哼哼两声系上安全带，指挥，“出发！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顿好的。”
“消炎之前你最好吃清淡流食，”徐砚行提醒她，“开药单子上写了医嘱忌口，一句都不看？”
.....忘了这茬了。
姜桃提醒：“我正在给你打分，你提醒我的语气最好合适点。徐医生，你也不想当六分男吧？”
徐砚行扯扯唇看，开出车库的间隙姜桃又捧着手机，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他眼帘压了压，单手控方向盘，红灯间隙无意问：“姜阿姨让你相亲？”
“......没有。追我的人销量已环地球一圈，我需要相亲吗。”
“你不会是被逼婚逼急了，故意来亲我堵姜阿姨嘴的？”
徐砚行是把这事缝在嘴边了吗？
“你啰嗦了。那天是个意外，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你嘴了。”
姜桃坐直，用梁莎月给她发的高质量图片警醒他：“你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安静沉默地帅？如果是那样我可以给你打八分。”
徐砚行瞥一眼，踩下油门。
姜桃红红耳尖藏在头发里，小小松了口气。
只是下个路口时徐砚行骨骼分明的手越来，点开图频，姜桃眼睁睁看着那高质量博主镜头一转突然不太正经起来。
徐砚行退出，在她眼前点点聊天框那句“徐砚行指不定不行”。
“所以，你就是单纯对上次没睡到我的事很失望？”
“还是说好朋友之间，睡一下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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