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的发生可能是有预兆的。
丧尸病毒爆发的前一周，整个城市下了场极大的雨。
“烦死了，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姜梨抱怨着，转身去厨房拿了袋泡面。
咕嘟咕嘟的气泡从锅底蒸腾，面和料包被一起丢进水里，空气中渐渐泛起香味。
她很喜欢雨天，身体陷进被子里，伴着连绵的雨滴声，远离世界睡一个冗长幸福的好觉。
但前提，要建立在不用考驾照之上。
想起明天要考科二，姜梨就不断的发愁，因着这场大雨，一周前预约的考试，可她才练了两天车，更崩溃的是，教练说的那些点位，她几乎全忘干净了。
女孩揉了揉炸窝的头发，皱着眉头从冰箱拿出瓶肥宅快乐水。
“吱嘎”是快乐的声音，姜梨仰头灌下一大口，舒服的眯起眼。
“铃铃铃…”跳跃铃声响起，她看了几眼，才慢吞吞滑下接听键。
“梨梨啊，吃饭了吗，下这么大雨就别出门啦，我和你爸再有一个月就回去了，照顾好自己啊”
“唔…知道啦”女孩吸溜着面条，唔哝回答。
“爸妈不在家要锁好门窗注意安全知道吗，有什么事就去楼上找拂澜…”
“沈拂澜？他回来了？”
女孩愣住，筷子上的面滑下来落在脚背，顷刻间红了一片。
“嘶....”
“是呀，你沈叔叔说的，拂澜好像回学校有点什么事，你沈叔知道的时候，他都上了回国的飞机了。”
“你别天天只顾着玩，多去楼上看看，照顾点拂澜啊。”
“知道了…别念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亲生的”姜梨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梨梨？大声点？我这儿听不大清”
“知道啦，我一会就拿点水果上去看他，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不跟你说了，你沈叔叫我和你爸吃饭呢。”
“你也少给我吃垃圾食品啊，方便面外卖都少吃，那东西不健康，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为什么爱吃…”
“咳咳…”一口面噎住。女孩用力拍拍自己胸口才顺下去。
“放心吧妈，你和爸在国外玩的开心点…不说了，我挂了哦。”姜梨瞟了瞟门口堆成小山的外卖盒，在那边传来质疑声前摁断了电话。
“呼…”果然，24了也还是要被妈妈管…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记忆慢慢飘远。
自己已经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姜梨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尘封的旧照片突然被翻出，6年的时光似乎并未模糊他面容半分。他依旧活在自己的记忆中，一颦一笑，带来的快乐和痛苦都那样深刻。
她抿唇，桌上的面也变得不香起来。
严格说起来姜梨和沈拂澜也算的上青梅竹马，沈拂澜自小就不爱说话，看着冷冷清清，却生了张漂亮的脸蛋。
倒也能理解，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因为工作，父亲常年不在家，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偶尔会来姜梨家吃饭。
大大咧咧的女孩在突然地某天意识到自己这位竹马在同龄的男生里有多不一样。
相貌好…学习好…
似乎没什么缘由，女孩总会喜欢在青春中最耀眼的人。
他身后追逐的人很多，在这其中，也有姜梨。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一切的爱似乎都从心疼开始。
高中的那个雨天，电梯坏了，姜梨刚打算苦逼的爬楼，就听见楼道里有人在通电话，少年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微哑，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显得格外脆弱。
姜梨屏住呼吸，楼道里很静，静到甚至可以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喂？喂？…”女人的声音响着。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少年紧紧攥着手机，手指泛白。
“妈…”声线颤抖
那边沉默了些许，才传出女人尴尬的声音。
“是…小澜吗？”
“有…什么事吗”
“谁啊…今天咱们儿子运动会拿了奖，快收拾收拾咱们去外面庆祝…”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没…没谁…一个诈骗电话”女人讪笑着。电话挂断。
沈拂澜还维持着手机放在耳边的姿势，仿佛还想再听听女人的声音。
少年背脊微微颤动，姜梨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拂澜哭了。
“生日…快乐”
楼道很静，所以她清晰的听到了，少年微弱的声音。
带着哭腔，脆弱又美丽。
喜欢一个人似乎更容易感同身受，在这个狭小的楼梯间，自己的心似乎也和少年胸腔里那颗一样。
揪紧了疼。
姜梨安静陪他哭完。回家笨拙的学做蛋糕，很丑，也不怎么好吃，晚上十一点，她敲响了沈拂澜的家门。
“咚咚…咚咚”，没有反应。
“可能是睡了吧”姜梨落寞的想，腾出手抹了点奶油放进嘴里。心道确实不太好吃。
“算了，或许吃了蛋糕沈拂澜会哭的更惨。”她安慰自己，打算去楼下扔掉。
外面的雨还在下，姜梨撑着伞，慢吞吞走着。
没想到突然从垃圾桶旁钻出个人。手里抱着什么东西。
她妈呀一声吓得掉头就跑，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恐怖片镜头。
“姜梨？”诶？这鬼声音有点熟悉啊，她扭头去看，那人也走进路灯下。
“沈拂澜？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的头发被打的半湿粘在额角，身上的衣服湿透，蹭了些脏污。
很狼狈，但又被他的面容衬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我…喵呜～喵呜～”微弱的声音从他怀中响起。
少年拉开衣服拉链，是只可爱的小橘猫，看起来才一个月大小，浑身湿漉漉的，正眨巴着大眼睛看过来。
“好可爱的小猫”姜梨凑过去把手指放在小猫鼻尖，它闻了闻，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轻舔。
指尖麻麻的，带着丝痒意。
“好乖”姜梨眯起双眼。
“你大晚上不睡觉怎么在这儿？”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我到处看看，不…不行啊”姜梨下意识把手里的蛋糕往后藏了藏。
“手里拿什么东西了？”少年审视的眼光落在身上。
“没…没有啊”
“别问了快走吧，小猫一会冷死了。”姜梨催促着，把东西更往身后藏了藏。
沈拂澜狐疑的看她一眼，到底没有再问些什么。
正当姜梨放下心逗弄小猫时，他一把把东西夺过去。
“这什么？蛋糕？”
“你管呢”姜梨想，还好是黑暗里，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红。
但刚说完就后悔了，不断想起楼道里少年颤抖的背脊和微弱的声音。
沈拂澜也沉默下来，空气中泛着异样的尴尬。
“生日快乐”女孩的声音含糊不清。
“什么？”
“我说祝你生日快乐，沈拂澜。”她咬牙一口气说出来。空气好像更沉默了。
“他是不是以为我偷偷听他打电话了？”姜梨的心里有点忐忑。
“叮咚”直到进了电梯。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雨渍还没干透，渗进少年掌心的纹路里，泛着细碎的光。
“什么？”姜梨抬起头，他还穿着那身蓝白的校服，头发滴着水，望过来的眼神温和。
“蛋糕…不是祝我…生日快乐吗？”沈拂澜无奈的笑起来。捏了把女孩的脸。
姜梨看愣了，沈拂澜很少笑。但笑起来真好看。
“哦…”女孩慢吞吞把蛋糕递过去。
“跟我回家吗”
“啊？”
“邀请你陪我过生日，来不来？”他温柔的笑。
“嗯…”姜梨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任谁对着沈拂澜这张温柔神色的脸都不可能冷静。
切蛋糕的时候姜梨提前跟他打招呼。
“可能不太好吃，别硬吃哈…”
“嗯”他点点头。表情比昏黄的灯光还要温暖。
气氛很安静，只有沉默着吃蛋糕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的”姜梨低头打断他，先一步说出来。
他顿了顿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的…”
太社死了，想到自己不打自招。姜梨真的一万个后悔。这张破嘴。
“呃…就…可能…有缘分？”
他笑起来，声音朗朗，她有些无语。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看着他扶着肚子笑弯了腰，姜梨也不自觉笑起来。
“算了…过生日呢…开心最重要嘛”
他抬手揉揉女孩的头发，小橘猫缩在干发巾里睡着了。
“它叫什么”姜梨问沈拂澜
“小梨花”他淡淡说
脸比电梯里更烫了。自己叫姜梨，沈拂澜的猫叫小梨花。
“为什么叫…小梨花啊…”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它的品种应该是狸花猫吧，叫小狸花有什么不对吗。”他笑着看过来。
“怎么啦，梨梨。”最后两个字他咬紧了重音。
女孩恼羞成怒踢过去，但还是因为那声梨梨心跳加速。
很多人这么叫她，可在沈拂澜的口中听到，却是第一次。
他以往，都是叫她姜梨。
喜欢在暗处发了芽，开了花。
那天后，姜梨和沈拂澜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每年的生日都有默契的一起过。
他偶尔会给姜梨补课，一边说她笨，但却又耐心的再讲一遍。嬉闹着，一天又一天。
姜梨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直到沈拂澜大学毕业，很突然的某一天。
消失在了姜梨的生活里，没有一句告别。
爸妈说，他和沈叔去国外定居了，以后大概都不会再回来。
那是他们认识的第18年，那年姜梨18岁，同年，小狸花因为猫传腹死在了冬天。
姜梨突然明白，有些离开，是不会说告别的。
女孩把它葬在楼前梨树下，连同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埋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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