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昏暗的房间里,挤满了来往警察。天花板上的吊灯坏了几个灯泡,惨白的灯光打在众人身上,平添三分阴森。

沈梵音站在屋子中央,目光紧锁着侯军的眼睛,唇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刚刚的几分钟,是她和侯军第一次正面交锋。她的大脑保持飞速运转,用最快的速度发现对方话语中的每一个薄弱之处,进行攻击,融化他的堡垒。

侯军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他的动作,他的语言,他前后不一的说辞,无一不透露出这个信息。

侯军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只感觉被压力笼罩。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看起来却比那些大老爷们更要狠上积分。

“我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东西。”侯军重复,语气诚恳,“昨晚他只带了一个人昏迷的人来找我,让我帮他找一个地方,安置这个人,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句话半真半假,侯军说得真诚,沈梵音却是分毫不信。

宴赤在这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那人在哪?”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被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被藏匿起来的人。屋子被收拾得很整洁,没有拖拽痕迹,没有打斗痕迹。

这是侯军唯一可以拿来谈判的条件,沈梵音早就料到他不会那么轻易说出口,但同样的,这是他唯一可以拿来谈判的筹码,亦不会让被绑架的那人轻易死掉。

宴赤的心急,让侯军眼睛闪了一下。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那人,但是能不能放了庄教授?”

宴赤乐了:“你在和警察讨价还价?”

密密麻麻的汗滴出现在侯军的额头鬓角,顺着滑下,不太舒服,但他此刻根本无暇去管这些,而是斟酌着将他真正目的说出口:“那你们能保证,我不会被牵扯进这个案子吗?”

“还是在讨价还价。”宴赤冷笑。

宴赤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像看着一个孩子。

他看过侯军的资料,幼年时父母离异,他跟随父亲和继母生活。二人婚后没有再生育小孩,将侯军视如己出。

侯军长到二十岁,人生一帆风顺,遇到最大的槛,大概就是幼年时和母亲及姐姐的分离。

从第一次见到侯军时,宴赤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初时未细想,此时琢磨过来,这种感觉叫“割裂”。

在清澈愚蠢和城府极深间来回切换。

侯军因为姐姐的缘故,认识了庄子良,他们大概认识了很久,庄子良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就超过一个简单大学导师的地位。

更像人生导师。

他在不自觉模仿庄子良的状态,他的说话方式,他的表情动作,但又夹着一些独属于侯军的思考方式,而这些思考方式,由于生活阅历不够,多来自电视剧电影等文艺作品,带着几分不伦不类,比如在黑漆漆的屋子中,安静等着警察,又比如试图用一条人命来换他和庄子良的自由。

侯军眼神开始闪烁,声音中有明显的颤抖:“行吗?”

宴赤没回答,站起身,对一旁等着的程帅说:“带回局里好好审。”

“好好审”三个字加重了读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自动附加令人浮想联翩的阴狠。

“等等!”侯军想不通,为什么现实和小说中有那么大的差距,为什么现实的警察不以人质的安危为第一位。

他们不应该和他谈条件,双方拉扯一番,他顺水推舟告诉他们那人在哪,顺便还能为他和庄子良,拿到最大的利益。

今日的意外太多,一重接一重,与他事先的演练大相径庭,让侯军彻底慌了神:“等等,我告诉你们……那人被我关在楼下的小仓库里。”

……

宴赤带着队伍解救被困在仓库的人,房间里只留下沈梵音和秦深。

门口守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受指派看守大门,不进入室内,只等里面的人审问完,将嫌犯带回警局。

沈梵音将大门关上,走到宴赤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眯着眼睛阴恻恻盯着对面的侯军,思索他刚刚说得那些,到底是有一分可信,还是三分可信。

侯军被她这么盯着,愈加紧张,恨不得现在就被带回警局,感觉那里比这里还要安全不少——至少不会又被杀人灭口的风险。

他的视线越过沈梵音,望向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几乎隐身的男人,发出求救的信号:“警官,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秦深走到侯军身边坐下,路过沈梵音时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他将手指轻轻压在了侯军的颈侧大动脉上,重复了刚刚沈梵音问过的问题:“你见过刚刚照片上的东西吗?”

侯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条,紧张地吞咽口水,再次摇头:“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没见过。”

指下脉搏跳动没有变化,他没有说谎。

“庄子良昨晚带人来找你,和你说过什么?”

“他只让我找个地方安置那个人,等他回来,没说别的。”

指下脉搏跳动加快,秦深不理会他的狡辩:“看来说过别的。如果我是庄子良,知道自己有去无回,会对曾经深爱的女朋友的弟弟说什么呢?我大概会让他什么都不要过问,离这件事越远越好。”他顿了顿,补了一句,“看来庄子良不是这么和你说的。他想让你替他完成他未做完的事。”

秦深的声音温和平静,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娓娓道来,抓住对面那人全部的注意力。

侯军呼吸变得急促,脉搏跳动加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知道他们两人间有合作就好,至于究竟合作到什么地步,自有警察来审问,秦深看着侯军,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庄子良从昨晚离开到今日被抓,有超过十二个小时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如果要将那人杀掉,完全足够,但他没有,反而将那人寄存在你这里,一定是因为有的事昨晚的他无法完成,但今日,或者未来几日的你,可以做到。”

侯军没说话,垂下头躲避秦深的视线。

“比如,将这人的尸体,安置在烂尾楼。昨天晚上,烂尾楼里里外外包围了不少警察,想要不被发现进入、杀人、放置尸体,难如登天,只能等到警察全部撤走时,再行动。”

“昨日下午,警察找到心理课教室,是个突发事件,晚上有人闯入烂尾楼,撞见庄子良和人质,更是意外。这么多意外状况,庄子良猜到会被警察带走,但猜不到警察掌握了多少情况,更他是否还有机会从警察局里出来。他告诉了你,如果这几日联系不上他,你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秦深用另一只手,控制着侯军的头,用了点力气,让他无法挣脱。他看着他的眼睛:“看来我又说对了。他让你做的事,不是可以简单完成的事,不可能不提供任何帮助,让你独立完成。他是不是告诉了你,几日后,去哪里,取什么东西?”

这个男人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复盘,就好像,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侯军认命似的闭上眼:“他说,让我安心等他,等他出来后,会将这人带走……万一他出不来,让我去心理课隔壁教室,讲台的柜子里,拿他留下的包。他说,包里的东西,可以帮我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还说了什么?”

侯军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还说,或许有些事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不像是地球上能存在的,但一定要相信那是真的。”

……

得到了答案,沈梵音和秦深不再耽搁,向学校的方向赶去。

今日天气阴沉而闷热,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学校里人不多,偶尔有路过者,步履匆匆,不愿在室外多呆一秒。

教学楼空空荡荡,脚步声被无限放大拉长。昨日人满为患的心理学教室空无一人,颇有种今夕何夕的荒谬感。

隔壁教室的前门紧锁,后门虚掩着。沈梵音和秦深从后门进入,毫不费力找到了他们要的东西。

时间压缩机被收在一个背包中,塞在柜子里,像是什么人不小心落下的。

沈梵音将机器拿出来,默默出神,脑海中闪过刚刚离开侯军家前,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昨天你没有去停车场找你的电动车,似乎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你和庄子良之间一定有过沟通,是通过什么?”

那时的侯军已经没有隐瞒遮掩的必要,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方式,只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约定,无法说出口的话,交给文字。庄教授离开教室时,没有带走电脑和课本,警察来前,教室里起了骚动,乱作一团,我趁乱将他的书带走,在其中发现了他留给我的话,只有几个字,‘走回家,家中见’。我只是按照他说得做,仅此而已。”

“在想什么?”一旁的秦深打断了沈梵音的思绪。

沈梵音将机器收好,叹了口气:“我在想,侯军高估了自己,庄子良低估了人的自私。”

秦深笑起来:“他以为侯军和侯媛媛骨肉相连,会帮他完成他没做完的事,却忘记了,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侯军和侯媛媛很小时便分开,一年只见几面,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感情?人性是最难摸透,世人都以为亲兄妹会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到老,却不知道多少人,为了利益而大打出手,闹得你死我活。人啊,终究是最爱自己的。”

这些话似乎有弦外之音,沈梵音来了兴致,问他:“你也是?”

秦深愣了片刻,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拍拍她的发顶:“东西找到了,回基地吧。”

沈梵音摇头:“虽然基本已经确认了整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但我还有几个疑问没解开,需要回局里。”

“什么?”

“我想知道,庄子良和侯军是如何确认侯媛媛死在烂尾楼的,又是如何确定他要杀的人,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烂尾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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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的风:学校里的烂尾楼
连载中慕沉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