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比起喝酒应酬或者去看医生，全枫言更喜欢去公司。工作能让她内心平和，忙起来也就没空东想西想，工作后的疲惫偶尔也能让她睡个好觉。
而今日，一反常态的，她不想去公司，只想躲在车里，就这样度过一天。
“全总，全黎小姐来公司了，她现在在您的办公室。”林羽罕见地发了语音给她，语气透露出焦急。
全枫言深吸一口气回：“好，我马上到。”
全黎为什么会来，她不想追究原因，只想尽快把她打发走。
打开办公室门，她看到那个高挑美丽，墨发垂肩的女人，转过身来冲她一笑，手下把玩着她桌上的摆件，冷冷淡淡的带着戏弄。
“小枫，早上好。”
全枫言阖上门，站姿僵硬，半晌才咬着牙说出几个字：“你好，姐姐...”
全黎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反应，长腿迈出几步，在全枫言的办公桌前坐下，翻看起她的文件。
“星耀...不错，小枫，你真是厉害，从小就...非同一般。”
全枫言依旧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全黎看上去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令人讨厌，高高在上。
她和全枫言长相肖似，不同的是，全枫言的美尚且带着柔软的一面，而这个女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带着新萃的蛇毒，弯起的唇角恍若刀锋，让一切躲闪和隐瞒无所遁形。她双眸和全枫言最像，上挑着的，深潭一般的墨黑映出月色一样的光点。
“你有什么事吗？”全枫言压抑着内心的战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
“也没什么大事，回国，顺便看看你。说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对你心怀愧疚，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告诉姐姐，让姐姐好好补偿你。”她说话的口吻仿佛在哄一个贪图玩乐的孩子，全枫言听了只想发笑。
全黎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而她只能躲避，偏安一隅，不断做出让步。
“不需要。”她一只手打开办公室门，冷着声音说：“没有大事的话，就请回吧。”
全黎把文件丢在一旁，忽然站起，走近全枫言，在她身边吸了吸鼻子，恍然大悟道：“噢，你的病还是没有治好，小可怜。”
“因为自己没有信息素，又去找别的Omega乞讨了？”
全枫言已经冷硬如坚冰的内心好像又被一根尖刺扎入，四散崩碎，痛得她浑身发麻。
她双唇颤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双手连紧握的力气也没有，只能靠在门边，勉强保持站立。
全黎看她的样子，又是一声冷笑。
“还是老样子，没用。”
长久的静默后，全枫言终于从难堪和麻木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和你有关系吗？”
“倒也没有，”全黎亲昵地拍拍她的后颈，真的像姐姐对妹妹一样温柔亲近，说出的话却依旧无比伤人：“我早说了，你可以找我啊，让我标记你。反正我对你知根知底，可以勉强奉献一下自己的劳力，让我的好妹妹舒服一下。”
“你这么漂亮，我也不亏。”
全枫言双眸通红，满心都是愤怒和悲伤。
哪怕她已经做到极致了，想要摆脱过去，想要找回失去的东西，只要他们一出现，苦心经营就尽数崩坏，轻易揭穿她小心维护的幸福假面。
她已经为了走出来付出了太多，明明一切都是按她的计划进行的，可随着岁月流逝，全黎的身份像是模糊了，她变成了一个象征危险的可怖符号。
有些人究其一生都不会有悔悟的一天。
“如果你今天是来恶心我的，那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滚了吗？”
“好，不过之后我可能还要留一阵，怎么说，我也不能天天在家里，忙都忙死了。老爷子都想把我赶出去，好好放松放松呢。”
全黎想起什么，突然说：“家里人知道星耀，都很惊讶呢。不过我早猜到你的能力，做到这一步轻而易举。”
全枫言挥开她的手：“我没有家里人。”
全黎一笑：“对，也不是你的家里人。现在只有我是你的亲人。”
全枫言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去死吧去死吧，可惜老天好像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全黎依然好好站着，只是接了个电话，然后挥挥手，笑着说：“小枫，我有事先走啦，改天再来找你玩。”
全枫言恨不得把去死吧三个字写在脸上，全黎却像根本没看见，春风拂面，就这样离开了。
她走到办公桌前，取出消毒水里里外外喷了一遍，又把刚才全黎碰过的摆件和文件都扔掉，然后给林羽发信息：“下次她再来的话，立刻让我知道。”
林羽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整个公司，知道全枫言和家里那些事的也不多，这么多年她和全枫言也算是共患难，她也明白全枫言的难处。
她是她的朋友，自从知道了老板凄惨的过去之后，她偶尔也能在工作之外抵御住她的冷漠和尖刺般的话语，尽可能的关怀她。
全枫言的朋友太少，现在，或许宋修瑾正算是一个...
于是她发信息给宋修瑾：“小宋，今天全总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吧。”
宋修瑾正在片场拍得热火朝天的，夏天热，她穿的古装里三层外三层，说台词都满头汗，更别说拍打戏的时候了。
这部剧快杀青了，众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虽然状态疲惫，但精神上专注无比。
她看到消息，刚才还燥热的内心一下子凉下去。
全总怎么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全总会心情不好，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没有多问，手机被收走，她看着身穿铠甲的施乐，刚才还找不到感觉的杀气一下子汹涌而出，动作果决，打得施乐连连后退。
这一串打戏一条过，连摄影师都开始叫好，宋修瑾却没心思应和。
她满脑子都是全枫言。
总算熬到拍完自己的戏份，卸好妆，她马不停蹄赶回酒店，开门时就闻到一股酒气。
全枫言窝在沙发上，茶几上东西散乱摆着几个已经空掉的酒瓶，她手里也捏着一个瓶子，已经空了大半。
宋修瑾把包一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冲过去把酒瓶夺下来。
全枫言抬眼看她，轻声说：“你回来了。”
她好像有点醉了。
宋修瑾嘴上碎碎念：“喝太多了，不难受吗，快躺下，我拿条毛巾给你。”
浓重的酒气中全枫言还是能分辨出她身上甜美的味道。
真好。她把头埋进宋修瑾颈间，任由对方把她抱起，放回卧室床上。
宋修瑾拿了湿毛巾给她擦脸，见她脸红还是半晌不消，又去煮了一碗汤，哄着给她灌下去。
全枫言一直说喝不下了，声音听上去冷静异常好像根本没醉。
等到忙完，宋修瑾自己洗了个澡上床，全枫言好像已经过了酒劲，安静地睡着了。
身上的热度也消了些，宋修瑾猜想她平时酒量也很好，这种程度可能并不算什么。
都是出去和姐姐妹妹喝酒练出来的呗，宋修瑾努努嘴，心里暗想。
全枫言突然爬起来，说要洗澡。宋修瑾怕她还没完全恢复，容易滑倒，就扶着她进浴室，结果全枫言躺进浴缸里，又说不想洗了。
宋修瑾认命道：“那我帮你洗？”
全枫言点点头。
雾气迷蒙，宋修瑾心无旁骛，手上打出泡沫，轻柔抚过她绵软细嫩的皮肤。
全枫言问：“你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给别人洗过？”
宋修瑾没好气道：“嗯嗯对，给一百个人洗过，可熟练了。”
她目不斜视，手绕过几个敏感部位，快速洗完擦干，拿浴衣给她裹好。
全枫言也不闹了，乖乖穿好衣服躺回床上。
宋修瑾在衣柜里想找一件全枫言的睡衣给她换，半天也没找到。她的衣服也没几件日常的，都是工作穿的，或者偏轻简的礼服。
实在找不到，她只能问：“全总，你的睡衣在哪？”
“我不能穿你的吗？”全枫言很直接。
行吧，宋修瑾拿了自己特地买的新睡衣给她，看着她换好。
终于能休息了，她躺下，忽然想起林羽说过的，全总心情不好。
刚才一回来就忙东忙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原来全枫言心情不好的表现就是一个人喝闷酒？
还挺纯良无害的，她还以为全枫言这种总裁心情不好，会大闹某地，或者让某人破产，或者像顾念一样挑她的刺，阴阳怪气。
这一对比，高下立判啊。
她转身面对着全枫言的方向，然后小声问：“全总，你睡了吗？”
全枫言也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
“咳，我就是想问，你今天怎么了，喝那么多酒。有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呢？”说完她就后悔了，宋修瑾你能不能闭嘴就你能帮上什么忙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全枫言半晌没有说话，宋修瑾羞恼地低下头。
“他们都讨厌我，你会讨厌我吗？”
宋修瑾一愣。
全枫言重复一遍：“你会讨厌我吗？”
宋修瑾垂眸，冷静而坚定地说：“不会。”
“哪怕我只是现在需要你，以后会需要别人？”
“不会。我很感激你需要我。”
宋修瑾握住她的手：“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被你需要，哪怕是暂时的，我也很开心。”
全枫言叹口气，浓烈的感情和骤然萌生的自卑和退意交织，让她不知作何是好。
“信息素，还是真正的你，我不知道...”
宋修瑾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有些苦涩，但这是心里早有预料的现实，终归会有需要面对的一天。
“不用去想，交给我吧。”
都交给我吧，争取过，哪怕再失去，也算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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