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京欢是半夜醒来的。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淡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手机上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本来只是想在沙发上瘫一会儿，可能是工作累的缘故，不知不觉睡着了。
林京欢打了个哈欠，想去把客厅的灯给开开。
刚一动，发现出了不对劲，林京欢指尖小心翼翼捏起自己身上的大衣衣角，借着手机屏幕荧光看了它半天，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这件大衣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悠悠淡淡的冷香，但跟林京欢那种甜甜的气息截然不同。
她皱了皱眉，起身把客厅的灯打开，然后回去又仔细研究了下这件大衣。
大概两分钟后。
她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这衣服应该是殷清的。
林京欢顿了下，似乎依稀能想起来当时殷清给她披上衣服的场景，但当时她太累了，加上还有点儿困，于是任由她给自己盖上了，就这么盖着一直睡到了现在。
现在林京欢身上都是这种冷香。
不知怎么着，林京欢莫名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揉了揉脸颊，发现有点儿烫，于是更不自在了，注意到殷清房间的灯还亮着，她把大衣叠好然后走到殷清房门前。
林京欢清了清嗓子，正在做心理活动。
指节屈起刚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林京欢还保持着要敲门的动作，就这么愣愣的和殷清视线对上。
殷清看向她手里的大衣，眉尾轻挑了下。
林京欢不自在的把手放下去，大衣往前递了递，“你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殷清问。
林京欢说，“这儿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吗？”
殷清点点头，把大衣接了回去，闲闲倚着门框，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睡醒了？”
“是啊，”林京欢说，“难不成我还能在梦游？”
殷清看着她，关心的语气，“做噩梦了？”
“没啊。”林京欢说。
“那你语气怎么……”殷清想了个略微委婉的词，“这么冲？”
她不说林京欢还没发现。
林京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是习惯了殷清面无表情的冷瘫脸，所以对她偶尔的，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照顾有些不适应，报刊前几天她主动报告给自己睡醒的这件事。
想起这个，林京欢注意力转移，“室友，你想好奖励了吗？”
殷清，“嗯？”
“就那个，”林京欢，“睡醒八小时的奖励。”
殷清轻轻啊了一声，歪了歪头，“为什么我睡醒八小时，你会给我奖励？”
“还能是为什么，”林京欢说，“当然是奖励你乖乖听话啊。”
林京欢数着指头说，“乖乖听我的话，保持良好的睡眠，睡醒了也知道乖乖地跟我报告，这不是应该奖励的吗，乖小孩都有奖励。”
殷清奇异地安静了一秒。
她其实想说我不是小孩，也不乖，但可能是林京欢眼神太赤诚了，所有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仿佛都像是真实的。
殷清指尖微不可察蜷了蜷，非常没有脸皮地接受了“乖小孩”这个称呼，“嗯。”
–
殷清从冰箱里拿了瓶果汁，边喝边把电脑上p好的图保存，然后关了电脑去了浴室。
洗好后喝了几个药片，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只不过今天没有昨天那么幸运。
她没睡着，睁眼到了天明。
早上的时候，甚至还能听见林京欢起床活动的声音，殷清在这时候才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困意，然而正当她准备入睡时，手机又在不停地振。
来电人，殷腾。
殷清直接摁了挂断，那头又打来，她实在被扰得烦，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彻底安静了。
林京欢今天还是跟老记者一块起采访，采的都是偷鸡摸狗、邻居奶奶暴打小贼等这种小新闻，大新闻譬如谁谁跳楼，林京欢有幸也观临过一次。
当时这位大兄弟迎风站在四楼，双腿颤颤巍巍，就在林京欢目测这个高度跳下去能不能直接死亡时，发生在电视剧里的，那种一贯的套路开始了。
大兄弟嘶吼，“别管我！谁也别管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民警拿着喇叭安抚，“珍惜生命，乐观点，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头上这绿色儿看见了没，你让我怎么乐观？！”
“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就好了啊。”
“……”
——林京欢觉得当记者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真是可以遇见各种各样奇葩的事儿。
实习时间总共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们统共采了十几个新闻，林京欢除了第一次是步行的，剩下的次数全是打车来回，月底的时候她算了算，车费零零散散加起来都有几百块钱。
这种小钱林京欢以前肯定不会注意。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只是个月薪四千的可怜打工人。
有些比较近的新闻点，顾舒南他们直接就步行过去，那些距离远的，他们也只是尽量选择便宜的代步工具，林京欢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报社是不报销车费的。
报社里有车，但数量有限，不可能每次采访都能用得到。
林京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但无论怎样，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不能一直步行去采访，所以她琢磨着，买辆小电驴什么的。
方便轻巧，还能窜到各个地方去采访。
真不愧是拥有奇思妙想的小林记者。
这天下班后，大学群里计划办个聚会。
他们已经大学毕业一年多了，这一年各奔东西，与昔日好友见面次数不多，甚至有人毕业就结婚，如今都在家带娃娃了。
林京欢没打算去，上班就累的不行了，哪还有闲工夫去做别的。
但架不住有人主动cue她。
班长高翔：@京美的女京欢来吗？
他这一艾特，后面许多人跟着艾特。
李洋洋：她肯定会来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高翔：别这么说
高翔：说不定人家找好工作了
李洋洋：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还需要找什么工作
李洋洋：人家集团二小姐跟咱们这些普通人可不一样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来李洋洋的阴阳怪气。
林京欢有时候真搞不懂，李洋洋这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每天不忙着出去挣钱，反倒成天玩些女生间弯弯绕绕的心机，说别人坏话都是翘着兰花指，嗓音娇娇柔柔的能掐出水。
京美的女：哪里不一样
京美的女：我前几天还看见你了，拎的那个黑色小皮包是H家最新款吧，国内现在没得卖，我想买还买不到呢。
林京欢确实前几天见过他。
这人穿着正正经经的黑西装，手上拎的是个女包，当时他从写字楼出来径直走向个中年妇女，把包递给她，然后两人钻上了车，在车里热烈地啃着对方。
林京欢当时一副无法形容的表情。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生活，林京欢震惊过后也没怎么在意，直接当没看见。
偏偏李洋洋跟个蚂蚱似的不停地跳。
班级群里瞬间安静了。
李洋洋私聊她问什么意思，林京欢懒得和这人多废话，直接发过去张图片，正是他和富婆在车里互啃对方的图片。
这下李洋洋也安静了。
片刻后给她发了个大拇指：你牛。
虽然林京欢对聚会没想法，但菜花想去，她说她在家里闷得都快炸了，再不出去透透气就要发霉了。
林京欢耐不住她的狂轰滥炸，无奈答应了。
聚会时间是个周末。
林京欢那天正好实习期结束，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她趁着这个时候去买了个小电驴，粉嫩嫩的，看着特别有少女心。
然后坐在化妆桌前，开始给自己化妆。
大概半个小时才化好。
而后林京欢从衣柜里挑了件白色棉服穿上，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拉开门出去，正巧碰上了同一时间从房间里出来的殷清。
殷清穿着黑色长羽绒服，拉链没拉，能看到里面穿的黑色毛衣和牛仔裤，露出来的脖颈细长，在毛衣的衬托下显得皮肤特别白。
脸蛋依旧特别漂亮，只不过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漠然。
两人对视了一眼。
林京欢问，“你要出去吗？”
殷清嗯了声，顿了顿，也问，“你也要出去？”
林京欢点点头。
两人一块儿在玄关处换了鞋，然后乘电梯下楼，期间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天，但彼此很有默契地保持着那个界限，没有问对方**的问题。
下了楼，林京欢去推自己刚买的小电驴。
小电驴“滴”了一声。
她以前都是司机接送，连自己开车都用不上，小电驴她用过但次数多特别少，林京欢往外推，一不小心小电驴倾斜了下差点倒下去。
有只手稳稳握住了车把。
林京欢视线看去，手腕很细，特别白，五指细长。
她怔了怔，而后抬头，对上殷清的脸，林京欢扬眉，“你还没走啊？”
“嗯，车还没到，我等一会儿才走。”殷清轻声说。
林京欢自动扩展了她这句话。
——来接我的车还没到，需要等一会儿才走。
“……”
行吧。
林京欢还没从觉得自己落魄过，这会儿倒是有了这个感触，她沉默了几秒，插上钥匙，给自己戴上粉色的小头盔，“那我先走了？”
殷清看着她，手缓缓收回去，“小心点。”
林京欢点点头，手握上车把一拧，小电驴开始往前走，殷清纤挑的身影映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冬天的空气特别冷，冷风仿佛是能钻进骨子里，林京欢忽然从后视镜里注意到，殷清的拉链一直没拉，双手插着口袋站着，黑色发丝被风吹的扬起。
是在凹造型吗？
大冷天凹什么造型。
林京欢皱了皱眉，拧着车把折返回去。
殷清还站在原地，她看着手机上网店负责人发的消息，说还有四分钟就到，她回了个嗯。
刚回完，余光里粉色小电驴回来了。
殷清看向她，有些诧异，想问忘带什么东西里吗？
不过话没说出口，林京欢停下车，脚尖点在地面上，一脸严肃地对她说，“过来。”
殷清怔了下，然后乖乖走过去，“怎么了吗？”
“你是假人吗，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保暖？造型有什么好凹的，是能嫁给地球球草还是怎么着，”林京欢嘟哝着边低头把她拉链给拉上了，她想拉到最顶端，但因为坐在小电驴上够不着，只能说，“你低下点头呀！”
殷清弯了弯腰。
林京欢把她拉链拉到顶端，指尖触到了女人微凉的下巴，殷清眼睫动了动。
林京欢没有立刻收回，她甚至还多感受了一会儿，“你看你身上这不挺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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