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唇边笑意一滞，她本来是想看这人如何纠结如何进退两难的，结果反倒把自己坑了。
她抬了抬眼，“你想的还挺美。”
林京欢看出了她不情愿，还故意似的问，“真的不行吗，咱们都是女生，挤一块睡觉很正常。”
殷清没回答，眼神冷飕飕的。
林京欢点到为止，笑笑，“好吧，毕竟我们还不太熟。”
殷清忽然有点儿气。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忽然很像和林京欢作对，看不惯她嚣张到风轻云淡的样子，也听不得她随随便便就是一句——“和你住一块儿很开心”
殷清听出来了，那句话她就是随口说的，随口到没有任何思考就可以脱口而出，其中也包含不了多少真实感情。
但林京欢当时的表情，把这话说得像是什么海誓盟言。
用最真诚的表情，说着最无所谓的话。
这就让殷清有点儿不开心。
她久违地产生了一点儿平静之外的情绪，想看看林京欢吃瘪无语的样子，结果这人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在你房间睡也行？”
殷清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商场还没关门，出门地铁坐一站就到，床垫被单这些在商场二层，你可以随便挑。”
说完，她准备回卧室。
林京欢眨眨眼，忽然明白过来，叫住她，“你生气了吗？”
“没有，”殷清神色自然，一派的淡漠，“我不太爱生气。”
她生气跟没生气的状态太明显了，周围气压都比平时低了八度，饶是没跟殷清见过几次面的林京欢，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点点头，想挽回些什么，视线落在茶几上，“那我帮你，”
“把葡萄皮收拾一下？”
-
林京欢没去商场，在网上下单了床垫被单枕头等等一系列床上用品，快递到的很快，三天内到，这期间她睡在酒店里。
房东加了她微信，私底下两人还见了一面，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眉目温和，语气也温柔，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期间不经意间谈到她的合租室友，房东笑着说，“她啊，上个月才来的。”
林京欢哦了声，随口问，“一个人来的？”
“嗯，”房东说：“可能是北漂吧，你也知道，来大城市奋斗的人很多的。”
林京欢点点头，没多问。
快递□□，林京欢从酒店回到那个合租房，指导着那两个快递小哥把床垫搬到她的卧室，又把买的其他东西包装拆掉，收拾个像样的床出来。
最后为表感谢，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分发给快递小哥，笑呵呵送他们离开了。
关上门，林京欢长舒了口气，回头对上殷清面无表情的脸。
林京欢眨眨眼，“怎么了吗？”
“刚刚的两瓶水，”殷清说，“是我的。”
林京欢从前不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毕竟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冰箱里想拿什么东西还没被拦过，这还是头一次她意识到，要跟人合租了。
合租了大多数东西都是共用的，包括冰箱、厨房、客厅。
她有点尴尬，面色还算镇定，“我一会儿转给你钱。”
殷清没多为难她，点点头，“好。”
“一共多少钱？”
“一瓶三块，六块。”
林京欢点点头，拿出手机点开她聊天框开始转账，不过有点意外的是，她输入密码后显示余额不足。
嗯？
余额不足？？
林京欢又确定了下，自己填的是六块而不是六万，她又试了一次，还是余额不足。
她微信一般是零钱付款，林京欢不死心地退出看了眼，果然零钱钱包只有可怜巴巴的0.11元，不仅买不了两瓶水，两滴也买不了。
殷清站在她对面看着她，有点莫名，不明白转个帐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林京欢看到零钱钱包顿了下，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顶着殷清莫名又内涵的目光扒拉了一遍自己手机绑定的所有银行卡，最后把卡里余额零零碎碎统计了下，总共两万四千多块钱。
两万四千多。
这是林京欢目前的全部身家。
“完了。”林京欢喃喃道。
她抬头对上殷清的目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穷了。”
-
林京欢穷不穷殷清不清楚，也不想探究，不过她这个语气和眼神让人感到非常愉悦。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嚣张到无法无天的人，终于有一天被打趴下了，还是钱这么俗气至极的东西。
于是殷清唇角翘了翘，特别大度地说，“那就算了，不用给了。”
林京欢顿了下，说，“六块还是有的。”
“不用，你不是今天就正式搬进来吗，这六块钱就当作见面礼，不用谢。”
林京欢：“……”
我谢你个头。
林京欢没有贪图小便宜的习惯，把六块钱给她转过去了，那头也收得很快，好像根本没有说过见面礼这种话似的。
林京欢撇撇嘴，没时间跟她计较这些，躺在新买的床上思考自己拮据的经济问题。
说实话，以前这种问题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林实国虽然经常对她骂骂咧咧的，但在经济这方面确实也大方，至少从来没有让她觉得钱不够用。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钱这块儿犯愁。
不对啊，她最近用钱方面很少啊。
怎么钱没得这么快。
她干了什么吗？
日常吃吃喝喝，在酒店住了几天，给房东交了租金，买了些床上用品，别的就没有了吧。
这也……花不了几个钱吧。
林京欢这么想着，完全忘记了她住的是一天几千块的五星级酒店，床垫买的也是万元的进口牌子奢侈品床垫，更别提其他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了。
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她真真切切地穷了。
全身上下除了两万四千多块钱再掏不出多余的一个子儿。
那现在怎么办。
林实国肯定不会再给她了。
林京欢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最后拿枕头捂住脑袋，蒙的严严实实的，就差把自己捂死了。
一声长长地、低低地哀嚎散在被子里。
-
下午的时候，殷清去了趟装修公司。
有个室内设计师接见了她，冲泡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随后坐在她对面，礼貌询问，“您是？”
“我姓殷。”
“殷小姐，”设计师问，“您来是哪方面的事情，装修还是翻新，又或者其他的？”
“装修个工作室。”
“什么样儿的？”
“摄影工作室。”
殷清端起咖啡浅浅抿了口，指尖摩挲着温烫的杯壁，慢条斯理地说，“没有具体要求，简约大方的，别太花里胡哨就可以。”
设计师熟练地拿出以前的案例给她看，列出了不同价位的让她参考，殷清认真看了看，果然一分金钱一分货，高价位的确实肉眼可见地更有档次，而且看着更舒服些。
殷清垂睫慢悠悠翻着，没着急下定论。
设计师不着急，就是先大致摸个底儿，“这样，如果有兴趣合作的话，你可以先登记一下，改天我会去你那边看一眼，然后再确认具体的设计细节，你看这样可以吗？”
殷清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殷清在前台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设计师在一旁看着，女人俯下身捏笔在纸上登记的那一刻，认真而专注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种登记了也不一定会有后续合作，但可能是被美色.诱惑住，设计师出乎意料道：“最近我们公司有活动，十一月份在在公司有订单的顾客，全部享受八八折的优惠。”
“所以，”设计师笑，“你可以认真考虑下。”
殷清淡淡点了点头，“好。”
-
下午四点半。
殷清从装修公司回去，又去看了眼自己刚买的店面，光明维修店那个招牌已经撤下去了，现在仰头看是白花花光秃秃的一片。
她看了半晌后，回家。
不同于以往的冷清，开门的那一刹那，嘟嘟囔囔的说话声伴杂着偶尔的几声笑在房间里清晰回荡着，殷清在玄关处稍怔了怔，而后才意识到，应该是合租那个人在跟人聊天。
殷清轻轻关上门，在玄关处换鞋。
换好后进去，看到林京欢背对着她，侧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在中岛台上倒牛奶，边倒边跟电话那头讲话，“人，千万不能冲动。”
“总有一天你会为冲动后悔。”
“我现在就是。”
“你说我当初怎么想的，我跟他犟什么呢，我有资格跟他犟吗，有钱的都是爸爸，更别提他了。”
“没有什么恩怨是钱解决不了的，我现在想起他，就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暖。”
……
殷清没有听墙角的爱好，但耐不住她声音不小，殷清站在原地看了她几秒，而后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微信上的消息。
棉拖和地板摩擦，轻微的响声。
林京欢顿了顿，拿着牛奶转过头来，看见了沙发上的殷清，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殷清看过去和她对视。
四目相视。
林京欢眨了眨眼，忽然说：“这个牛奶是我买的。”
意思是没有用你的东西。
殷清表情复杂了一秒，而后淡淡点点头，“哦。”
电话那头，菜花听吐槽听得正起劲儿，忽然停了，她不满地嘟囔，“怎么不继续说了，什么牛奶，你今天买牛奶了吗，我还听到有人跟你说话。”
“嗯，”林京欢抿了口牛奶，声音低了低，“合租室友。”
“合租室友？你现在跟人合租吗？什么样的人啊，男的女的，你说给我看看。”
什么样的人？
殷清已经把视线转过去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动着，好像在跟人聊天的样子，林京欢歪了歪头，看着她，开始形容，声音又比之前轻了八度，“一个，把六块钱当作见面礼的，有点小气——”
殷清忽然把头转过来，看着她，像是听到她说的话了。
“——哦不，是个特别大方的，非常非常会尊重人的，”林京欢对着她笑，笑容甜甜的，“特别漂亮的一个女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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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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