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店里其他顾客都停下手上动作看了过来，在五六个人的直直注视下，林京欢转头对上殷清的目光，确定了，是让自己过去。
余光扫到殷清对面的女人时，林京欢犹豫了下。
她和殷清关系本来没多熟，更何况人家还有朋友在，林京欢怀疑她是不是只是出于礼貌询问一下，于是摆摆手，客气地说：“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就好，不用管我。”
谁知殷清很坚持，“没关系，你不正好也没有吃饭么。”
林京欢还是不大想去。
殷清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稍垂头看向她对面的人，语气很淡，“你觉得呢？”
设计师对上她的眼，了然笑笑，“一块来吃吧。”
最后林京欢还是坐过去了。
她把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放在脚边，靠着桌腿儿，自己坐在殷清的对面，饭桌上一时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个人出声。
幸好老板很快把她点的包子送上来，林京欢松了口气，忽略掉尴尬的气氛，转头去找筷子。
和麻辣烫店一样，筷子是竹制的，放在桌边角落的木盒子里，此时木盒子靠近殷清，林京欢要直接拿的话还有点儿费劲。
“室友。”林京欢小声说。
殷清看向她，眼神表达疑问。
“帮我拿双筷子。”林京欢小声说。
殷清动作一顿，随后很爽快地帮她拿了双筷子，递给她的时候声音也很小，“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话？”
“我也不知道，”林京欢接过筷子，嘟哝，“总觉得气氛有点儿诡异。”
店里人不算多，此时大家都很安静，没有人大大咧咧地吵吵嚷嚷，因此就算她俩刻意压低了声音，对面的设计师还是能清清楚楚听到，她放下筷子，笑了笑，“晚上我就不吃太多了，要减肥。”
殷清淡淡嗯了声。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就算别人主动抛了话题，她不感兴趣的话一声“嗯”就可以简单地打发，万能的。
设计师有些哑然，片刻后无奈地笑了笑，谈起她感兴趣的话题，“今天就是简单看了一下，明天我再来一趟，然后试着画几张草图，给你挑一下，可以吧？”
殷清点点头，“可以的。”
“那就这样，你们先吃，”设计师起身，“我就先走了。”
殷清嗯了声，没多说别的，反倒是旁边林京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多嘴叮嘱了句，“天有点晚了，地铁应该停了，回家的话要注意安全。”
设计师冲她笑笑，“好的，我明白了。”
殷清：“......”
余光注意到林京欢还在盯着设计师背影看，殷清冷不丁冒出一句，“她是开车来的。”
林京欢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所以，你的话有些多余。”
“这哪多余，”林京欢一本正经反驳她，“开车来的也要注意安全，最近车祸事故可多了。”
殷清淡淡蹩了下眉心，似是找不到理由反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没有继续争辩下去，“吃饭吧。”
刚出锅的包子有点儿烫，林京欢夹起一个吹吹气，尝试咬了一口，觉得这个温度可以接受，于是问老板要了个干净碟子，往里面倒了点醋。
她拿包子蘸着醋吃。
旁边殷清早就吃饱了，在位置上没动，透过窗户看外面黑漆漆的夜色，林京欢咽下口包子对她说，“你是在等我吗？”
没等殷清回答，她说：“不用等我的，你想回家或是别的地方直接去就行，我吃东西慢，还得好长一会儿才吃完。”
殷清视线从夜色中收回来，再次看向她，店里的灯亮着冷白色的光，将她深黑色的眼睛也映亮了几分，似乎是看夜色太久，不习惯这种光亮，她很轻地眨了下眼。
而后，殷清眸光落在林京欢身上。
包子还热腾腾的，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林京欢嘟起嘴巴对包子吹了几口，随后咬了一口放进嘴巴里，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让殷清有一瞬间忽然觉得，店里似乎比夜色更温暖一些。
“没关系，”她轻声说，“你吃慢一点，我不着急走。”
–
两人是一块回去的。
一路上话不多，殷清本就不是话痨的性格，林京欢心里想着工作这件事儿，也没什么话要多，几乎沉默了一路。
回到家，林京欢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呆着，她买的两屉包子没吃完，打包带回了家，半夜肚子饿了起来热包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看了眼玄关鞋柜那里。
一双白色棉拖安安静静放在那里。
殷清今天穿的鞋子没在。
可能又是出去了吧。
林京欢觉得她这个室友作息真是变幻莫测。
跟正常人不同。
–
一周之后，林京欢接到了报社的笔试电话。
她格外注重这个机会，早上七点多把自己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夜游回来的室友，没错，这一周时间里林京欢偷偷观察过，她的室友每天晚上都出去，直到隔天早上回来，一天都不落。
林京欢拉开门的刹那对上殷清的脸，她似乎正在按指纹，没料到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有一瞬间的怔然，很快微侧了下身子，给林京欢让路。
她眉眼中有浓浓的困倦和不易觉察的、淡淡的疲惫，眼皮懒懒耷拉着，因为皮肤白，眼底那道青灰格外明显。
林京欢眼神观察着她，皱眉，“没睡觉？”
“嗯？”没想到她会主动问，殷清说，“睡了。”
嗓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轻轻软软的。
林京欢眉头未松，“那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殷清掀起眼皮看她，没有解释的打算，那眼神好像在说，咱俩熟吗，我睡不睡觉什么时候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管太宽了吧你。
林京欢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擦过她来到楼道里，余光注意到殷清准备进去，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多嘴，但出于对合租室友的关心，我还是建议你一下啊，回去补充下睡眠，也别成天大晚上的出去，你猫头鹰吗？”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林京欢清了清嗓子，瞅了她一眼，“还有啊，记得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黑眼圈多严重，我猜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变成和熊猫合租了。”
殷清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林京欢皱眉，“听见了没啊？”
殷清眼神还是安静的，她这次没有无视她的话，轻点了下头，“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京欢突然从她的眼神里觉察出了一丝柔软的，掺杂着一点儿脆弱，需要揉揉哄哄的，非常不属于冷漠冰山的特质。
然而再看过去，女人眼底还是一派的平静漠然，之前的脆弱就像是错觉，“你要出门了？”
林京欢嗯了一声，“去考试。”
“你要考试？”殷清有一瞬间的惊讶。
“对啊，学校的期末考试，我得去参加，”林京欢站在她面前，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学生，不考试的话会挂科的，挂科的后果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她这随口胡诌的话真把殷清骗住了，殷清点了点头，看着她认真说，“那你考试顺利。”
林京欢怔愣了下，唇角笑容弧度更大了，“好的，我一定会加油的。”
她觉得殷清有点儿可爱，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唬人的话偏偏她当真了，林京欢笑着上前一步，凑到她眼前，漂亮白净的手轻轻拍了下她脑袋，一触即收。
“谢谢可爱室友的鼓励。”
–
一直到林京欢柺过楼道拐角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殷清都捧在原地没太反应过来，过了不知多久，她进去房子关上门。
一晚上没睡，殷清现在确实很困，却莫名有些睡不着，她在中岛台前倒了杯水，喝完后去浴室洗澡。
洗完，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开始准备睡觉。
三分钟后。
意识越来越混沌之际，殷清倏地睁开了眼，眉尖很轻地蹩着，她靠坐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林京欢聊天框，开始打字：
Dai：你刚刚是不是对我动手动脚了？！
蹩眉看了片刻，尽数删除，重新打字：
Dai：你别总对我动手动脚
殷清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似的，再次给删除了，想起了刚刚女生突然凑过来，漂亮的五官骤然放大，琥珀色眼珠澄澈，气息是令人迷醉的甜。
她眼睛弯着，对她伸出了手。
有很轻很轻的，像是羽毛似的感觉落在殷清身上。
殷清盯着林京欢粉粉嫩嫩小丸子的头像，想起了她刚才说的话。
“谢谢可爱室友给的鼓励。”
可爱。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
独处安静的空间里，殷清薄薄的耳尖红了一片，她不自在地揉了揉，继续在聊天框里打字，指尖带着些重量。
Dai：你别对我动手动脚，还有，我不喜欢可爱这个词，不会形容人的话请别乱用词汇。
盯着看了半晌，第三次删除。
Dai：可爱这个词不适合我，你以后别再说了。
最后一个字打完，殷清皱着眉尖，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最后她索性把手机放在一旁，被子拉高蒙住脑袋，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
今天空气很凉，阳光也奢侈，浅淡的日光在飘动的窗帘上洒下了薄薄一层，再顺着蔓延到地板上，房间被金色切割成了明暗两块。
殷清下床，拉开窗户给房间透透风，随后拿起手机看了眼。
设计师给她发来几张图，询问她关于装修设计的意见，还有几个客户在约拍。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消息。
殷清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下，点开林京欢的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问她要不要帮忙带包子，她说不用谢谢。
或许是睡了一觉赶走了全身的疲倦，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殷清莫名记起了早上林京欢皱眉严肃叮嘱她要好好休息的这件事。
她思考了几秒，打字发送。
Dai：我睡醒了
明天请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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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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