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已然带上了凉意,吹不散的,是市中心顶级酒店里弥漫的香槟与奢靡气息。
徐砚清站在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脉络。
她刚刚主导完成的跨国并购案堪称教科书级别,此刻正是项目的庆功宴。
一身剪裁利落的Alexandre Vauthier白色西装,衬得她身形愈发颀长清冷,昳丽的容貌在水晶灯下无可挑剔。
“啧,徐总今晚真是…滴水不漏。”不远处,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晃着酒杯,目光追随着那道清冷的白色身影:“漂亮是真漂亮,就是那气场,啧啧,冻得人不敢上前。”
“砚清,这一仗打得漂亮!”又一位端着酒盏的合作伙伴走来,满面红光。
徐砚清唇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颔首回应:“李总过誉。”
笑意礼貌而疏离,未曾抵达那双深邃的眼眸。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完美表象下的紧绷。
项目的隐患、母亲催婚电话的余音,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她的神经。
胃部的抽痛,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精致的眉峰。
应付完又一波纷至沓来的恭维后,一股窒闷感几乎扼住她的喉咙。
她需要片刻的喘息,哪怕只是远离喧嚣几步的距离。
与此同时,楼上露台酒吧的空气里鼓噪着截然不同的频率。
“Cheers!祝我们星辰老师的新系列大卖!”几个穿着个性张扬的年轻人围着霍星辰,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角落里,一个刚获赠星辰手绘涂鸦帆布包的女孩,兴奋地尖叫着拍照。
霍星辰穿着一件色彩泼墨般大胆的扎染卫衣,破洞牛仔裤勾勒出匀称的长腿。
微卷的栗色长发随意披散,耳骨上的一排银色耳钉随着她的动作在迷离灯光下跳跃闪烁。
她刚结束一个私人纹身定制的私人小派对,脸上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
一双灵动的眼睛比穹顶垂落的星光还要璀璨几分,闪烁着自由不羁。
“必须的!等我画展开了,请你们喝更好的!”她扬起下巴,举起手中那杯色彩斑斓的特调鸡尾酒,声音带着微醺的雀跃。
烈酒的后劲开始丝丝缕缕地上涌,她甩甩头,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等我洗把脸,回来继续!”
说完,她的脚步带着些许轻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向相对安静的走廊。
与此同时,徐砚清离开觥筹交错的中心,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近无声。
她扶着冰凉的大理石墙面,试图稳住身体里翻涌的不适,和逐渐模糊的视野。
高度伏特加的后劲混合着疲惫猛烈地反扑上来,水晶吊灯的光晕在她眼中旋转、扭曲、碎裂。
平日里锐利审视的目光涣散了,只剩下茫然的无助。
就在她指尖几乎要抠进坚硬墙面纹理的瞬间……
“哎呀!”
一声清脆的惊呼,伴随着结结实实的碰撞响起。
霍星辰刚转过拐角,迎面就撞上一片柔软的……白色?
“唔……”徐砚清一声闷哼,手中下意识紧攥着仅剩半杯的香槟,尽数泼洒而出。
冰凉黏腻的液体,瞬间浸透了霍星辰色彩绚烂的卫衣前襟,更毫不留情地浇灌在她脚上那双等了三个月才抢到的限量版帆布鞋上。
刺骨的凉意透过布料直抵皮肤,激得霍星辰浑身一哆嗦,酒瞬间醒了大半。
“喂!你走路不看……”霍星辰炸毛似的抬起头,劈头盖脸的质问却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女人,美得惊人,却也苍白脆弱得惊人。
散落的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形象荡然无存。
那双原本应该冷静锐利的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茫然地聚焦又散开。
那眼眸里翻涌着一种霍星辰从未在成年人身上见过的、近乎透明的破碎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徐砚清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反而顺着相撞的力道,身体失去平衡,本能地向前一倾,冰凉的手指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攥住了霍星辰裸露在破洞牛仔裤外的小臂。
那力道大得惊人……甚至让霍星辰觉得有点疼。
“为什么……”徐砚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黏腻感。
与她清冷的形象,形成撕裂般的反差。
她凑得极近,灼热带着香槟甜腻气息的呼吸,几乎拂过霍星辰的脸颊。
眼神却空洞地穿透了她,像是在质问眼前这个色彩斑斓的女孩,又像是在质问那个无形中勒紧她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都要我完美……做到最好……还不够吗?”
尾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消散在空气里。
霍星辰彻底愣住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手臂上冰凉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甚至能看清对方卷翘睫毛上沾染的一点点湿意。
虽然那水光很快就被主人倔强地眨了回去,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挣扎,沉甸甸地压在眼底。
那一瞬间,艺术家敏锐的共情神经被狠狠拨动,一股陌生的酸涩猝不及防地撞上心口。
那感觉让她几乎忘记了皮肤上黏腻的酒液,和鞋袜湿冷的难受。
她甚至无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但这种柔软的触动,只持续了心跳漏拍的一瞬。
脚上湿漉漉的黏腻感,胸前冰凉一片的触感,尤其是卫衣上那摊迅速蔓延开、毁了她得意之作的深色酒渍。
那可是她手绘的图案!
火气“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这位……大姐?”霍星辰深吸一口气,刻意拔高了声调,尾音拖长,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清亮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对方攥得更紧了,那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的皮肤莫名有些发烫。
“撒酒疯也看看对象好伐?”她举起自己湿漉漉的袖子给对方看,又跺了跺浸透的帆布鞋。
“我这身行头,特别是这鞋,等了我三个月!还有……”她凑近一点,几乎是对着徐砚清茫然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脑子被工作吃掉的话,建议去看看医生,别在走廊上乱撞人,很危险的知道吗?”
“大姐”两个字,像根带着倒刺的针,精准地扎破徐砚清混沌的意识薄膜。
徐砚清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神经,微微睁大了迷蒙的眼睛,挣扎着想要聚焦。
她想看清眼前这个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斑斓的女孩,只是她的言语却像小刀子一样锋利。
视线里只有模糊跳跃的色彩,和一张过分生动的脸。
最终,所有的挣扎徒劳无功,酒精和沉重的疲惫彻底将她淹没。
她手指一松,放开了霍星辰的手臂,身体失去支撑,虚软地晃了晃,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眼看就要无力地滑坠下去。
霍星辰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手臂迅速伸出,稳稳揽住了徐砚清的腰,将她半抱半扶地稳住。
入手是一片意料之外的纤细,和更加刺骨的冰凉。
隔着薄薄的西装面料,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细微的战栗。
看着她这副全然卸下防备、脆弱无助的模样,霍星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毒舌,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啧,”她懊恼地皱了皱鼻子,语气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
“喂,你……你没事吧?清醒一点!你房间在哪?号多少?我……我送你回去。” 揽着对方腰的手臂有些僵硬,这么搂着个美人让她的耳根烧得有点发烫。
徐砚清却只是微弱地摇了摇头,长发滑落遮住了半边脸颊。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有些粗暴地挣脱了霍星辰的搀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缓慢滑坐下去,最终蜷缩在铺着华丽地毯的角落,将脸深深埋进了并拢的膝盖里。
白色西装的衣摆委顿在地,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散发着绝望与“生人勿近”的气息。
“……”霍星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片狼藉的酒渍和湿透的鞋袜,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团无声无息、拒绝一切的白色影子。
荒谬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简直哭笑不得。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微卷的头发,几缕发丝调皮地翘起。
“靠,真是……算我倒霉。”她小声地、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像是要说服自己。
随即,她动作有些粗鲁地拽过自己那个画满了涂鸦的帆布包,在里面翻找了几下。
她掏出一小包刚开封的印花纸巾,蹲下身,没好气地一把塞进徐砚清紧贴着膝盖的手里。
指尖不可避免的短暂触碰,徐砚清的手冰得像玉,霍星辰的指尖却带着的暖意。
“喏,自己擦擦吧,”霍星辰的声音闷闷的,语气依然算不上好。
但那股尖锐的嘲讽劲儿淡了不少,甚至有点无奈:“大……姐姐,下次别喝这么多了,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心的。”
说完,她像是逃离什么烫手的东西,猛地站起身,不再看那个角落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色彩明快张扬的背影。在空旷华丽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很快消失在拐角,只留下一串略显仓促和烦躁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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