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城市的声音沉入底噪。
徐砚清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书房里只剩下屏幕保护程序流动的光影,寂静无声。
她习惯性地想直接回卧室,脚步却在楼梯口顿住。
一楼客厅,落地灯散发着有限的暖黄色光晕,勾勒出沙发上一个人影的轮廓。
是霍星辰。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客房,而是抱着一个素描本,蜷在客厅沙发的一角
她的眉头微蹙,笔尖在纸面上快速划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旁边散落着几张涂改过的草稿。
茶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已经凉掉的花茶。
徐砚清站在阴影里,静静看了几秒。
她发现,当霍星辰完全沉浸在她的世界里时,身上那种张扬的刺会收敛起来。
这种专注,与她工作时那种紧绷、目标明确的状态不同,更纯粹,也更……吸引人。
她鬼使神差地走下楼梯。
脚步声惊动了沙发上的人。
霍星辰抬起头,看到徐砚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低下头,笔尖没停,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跟一个合租多年的室友打招呼:“还没睡?”
“嗯。”徐砚清应了一声,走到沙发另一侧的单人位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
她没有看霍星辰,目光落在对面空白的墙壁上,仿佛只是下来透透气。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画笔的沙沙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霍星辰先打破了沉寂,她没抬头,声音带着点思索的含糊:“我在想……你白天说的,‘易于共鸣的表达角度’。”
徐砚清微微侧目,看向她。
暖光下,霍星辰的侧脸线条柔和,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比如?”徐砚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她特有的冷静。
霍星辰停下笔,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白天的尖锐,而是一种认真的探讨:
“‘破碎’本身是痛苦的,直接的呈现可能会让人望而却步。
但如果……把重点放在破碎之后,光从裂缝里透进来的那一刻呢?”
她拿起一张草稿,上面是用凌乱线条勾勒出即将裂开的球形,但在裂缝中心,有明亮的光束溢出。
“就像……伤口愈合时新生的皮肤,虽然带着痕迹,但代表着力量和希望。”她补充道。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征询的意味看向徐砚清。
徐砚清看着她手中的草稿,又看向她因谈论热爱事物而发光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她不得不承认,霍星辰在艺术上的感知力和表达力,确实敏锐而独特。
“这个切入点,比单纯的‘破碎’更具建设性。”徐砚清客观地评价,语气平和。
“从营销角度看,‘伤痕下的光’或‘裂隙中的新生’,确实比‘破碎与重生’更容易引发积极的情感联想,降低受众的心理防御。”
霍星辰听着她这番依旧带着商业术语的分析,却没有像白天那样立刻反驳。
她歪着头,看着徐砚清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的眉眼,忽然问了一个与工作完全无关的问题:
“徐砚清,你……有过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吗?”
问题来得突兀,直白。
徐砚清身体僵了一下,她下意识想用“这与你无关”或者“我不需要”这类话搪塞过去,这是她惯用的防御机制。
但当她抬起眼,对上霍星辰那双清澈、不带任何评判和试探,只是纯粹好奇的眼睛时,那些冰冷的词汇卡在了喉咙里。
深夜的客厅,暖色的灯光,恰到好处的距离,以及对方刚刚展现出愿意沟通的姿态……
这一切,似乎,让她那扇常年紧闭的心门,松动了一条缝隙。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霍星辰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自嘲地笑笑把话题拉回工作时,才听到徐砚清极其轻微的声音:
“……有。”
只有一个字,轻得像叹息。
霍星辰的心却因为这个字轻轻揪了一下。
她看着徐砚清,她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空白的墙上,下颌线却绷得有些紧。
“什么时候?”霍星辰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
徐砚清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想起了刚入行时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的濒临崩溃,想起了第一次独立负责大项目时如履薄冰的压力,想起了无数次在深夜独自面对庞大数据和复杂人际时的孤独……
还有,那通永远在要求她做得更好的家庭电话。
但这些,她无法宣之于口。
“不重要了。”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将那些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重要的是,撑过来了。”
霍星辰看着她故作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那天在阳台上,看到她抽烟时感受到的那种沉重的孤独感从何而来。
这个人,把所有的压力和脆弱都埋在了那副完美强大的表象之下,独自消化。
混合着心疼和理解的情绪,悄然在她心中滋生。
“是啊,撑过来了。”霍星辰顺着她的话,语气轻松了些。
她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感:“所以你看,破碎之后确实会有新生嘛。
就像你的胃,被我那碗粥‘拯救’了一下,也算是一种……新生?”
她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眼睛弯了起来,带着点狡黠的光。
徐砚清因为她这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你那碗粥,最多算是……临时止痛。”徐砚清颇为无奈地翻着白眼。
霍星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临时止痛也是止痛嘛!徐总,要求别太高。”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徐砚清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放松了些许。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很晚了,”徐砚清站起身,结束了这场意外的深夜交谈,“明天还有会。”
“知道啦,完美小姐。”霍星辰也合上素描本,伸了个懒腰,“我再画两笔就睡。”
徐砚清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转角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霍星辰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于她的画稿,暖色的灯光包裹着她,侧影安静而美好。
徐砚清收回目光,一步步走上楼。
心里那种烦躁和紧绷感,竟不知何时消散了大半。
而楼下的霍星辰,在徐砚清离开后,笔尖停顿,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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