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一点能够遵守准则的

傍晚六点,徐砚清准时出现在厨房。

她有条不紊地清洗着翠绿的生菜叶,水流声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沙拉碗在她手中,像一件待完成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轻快却随意。

霍星辰显然是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被一条毛巾松松垮垮地包在头顶,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她光洁的颈侧。

她换上了一件印着诡异抽象笑脸的宽大T恤和运动短裤。

她光着脚,毫无顾忌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径直走向冰箱。

微湿的脚印在地板上留下迅速消失的浅浅痕迹,带着一丝潮湿的暖意和沐浴后的果香。

一种甜腻、活泼的香气,与空气中原本占据主导的清冽雪松气息格格不入。

“饿死了,看看有什么吃的……”她嘟囔着,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内部如同徐砚清本人的缩影:秩序井然得令人窒息。

上层是排列整齐的依云矿泉水、特定品牌的希腊酸奶,和色彩完美但缺乏烟火气的新鲜果蔬。

下层是分装盒密封的蛋白质食材,标签清晰得像实验室标本。

门架上则是寥寥几瓶低卡酱料,如同士兵般列队。

霍星辰看着这片“美食荒漠”,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啧,徐总,你就吃这些啊?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跟这房子一样,好看是好看,就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同时从角落里拖出自己带来的大购物袋,哗啦一下掏出几包色彩鲜艳、图文并茂的螺蛳粉、速食火锅和一大堆膨化零食。

“幸好本姑娘有远见,自备了口粮!这才叫生活嘛!”

徐砚清洗菜的动作顿住了。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霍星辰手中那些包装袋上,鲜艳的“酸笋”、“香辣”、“爆爽”字样异常醒目。

她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那弧度细微得像冰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随即恢复平静。

“请在使用厨房时保持通风和清洁。”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像是在提醒员工守则。

半个小时后,徐砚清端坐在光洁的餐桌旁,安静地用叉子对付着盘子里寡淡的蔬菜沙拉和鸡胸肉。

她试图专注于食物本身,试图屏蔽掉空气中那股正在悄然弥漫、极具攻击性的浓烈气味。

然而,这气味如同无声的炸弹,霸道地从厨房方向汹涌而出。

那是酸笋发酵后特有的“**”气息,混合着重口味调料的辛辣与刺激,像一条无形却粘稠的触手,迅速侵占了客厅的每一寸空气。

蛮横地驱逐了原本优雅萦绕的雪松冷香,甚至让空气都变得凝重滞涩起来。

徐砚清感觉胃部传来一阵细微的不适,大概是被这股陌生的“生化武器”轻轻搅动了一下。

霍星辰正守着小锅,锅里红油翻滚,热气蒸腾。

她微微眯着眼,满足地吸溜着滑溜溜的米粉,嘴唇被辣得如同涂了一层鲜艳的胭脂,脸颊也染上了生动的红晕。

她听到身后的动静,从锅沿抬起脸,转头看向餐桌旁的徐砚清,眼睛里还带着被美食满足的慵懒水光,嘴角还沾着一点红油。

“霍小姐,”徐砚清放下了手中的银色叉子,冰凉的金属触碰骨瓷盘,发出轻微的脆响。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根据守则第三条,不得制造……过于强烈的异味。”

她的目光扫过霍星辰头顶嗡嗡作响,但似乎毫无效果的抽油烟机:“以及……请确保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档位。”

霍星辰被她这一板一眼的提醒逗乐了,她哧哧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被辣到的沙哑,又吸溜了一大口粉。

“我在用啊,最大档了!

徐总,这味道就这样,多香啊!人间至味!”

她甚至热情地举起了手里的筷子,对着徐砚清的方向点了点:

“真的不来一口试试?保证让你……耳目一新!

别整天跟个仙女似的只喝露水嘛!”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的挑衅和一丝期待。

“不必。”徐砚清的回答短促而冰冷,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她甚至觉得盘子里原本就没什么味道的沙拉,变得难以下咽了。

那股霸道的气味仿佛粘附在她的鼻腔和喉咙里。她

果断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短促的声响,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意味,她准备去二楼的书房寻求庇护。

然而,视觉上的冲突紧随而至,如同打翻的颜料盘,猝不及防地泼洒在徐砚清精心维护的秩序画布上。

霍星辰心满意足地吃完螺蛳粉,随手把碗筷往水池里一扔,精准违反了守则第四条“立即清理”。

接着就抱着她的平板电脑和一沓画稿资料,大喇喇地窝在了客厅中央那块质感极佳的灰色地毯上。

茶几上摊开了几张画稿,炭笔、彩铅和橡皮散落其间。

一支细细的炭笔,从光滑的白色大理石茶几边缘滚落,“啪嗒”一声轻响,掉在了长绒地毯上,留下一个难以察觉的黑点。

徐砚清从二楼下来拿一份文件,刚走到楼梯拐角,脚步便硬生生顿住了。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支掉在地毯上的炭笔,以及白色茶几上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末痕迹。

怒意瞬间从她眼底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温度都跟着骤降了几度。

“霍小姐。”她的声音像是从结了冰的湖面下传来,清晰寒冷,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你的物品。”她的目光扫过茶几和地毯上的那点黑迹,“请立刻收好。如果弄脏了地毯或家具,需要照价赔偿。并且,地毯上走动请穿拖鞋。”

最后一句补充,带着额外的强调。

霍星辰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白皙的脚踝露在短裤外面,脚趾无意识地蜷缩着。

她对着平板电脑屏幕蹙着眉,手指飞快地滑过屏幕,似乎在构思着什么。

被这冷冰冰的问责打断思路,她猛地抬起头,撞进徐砚清那双如同寒潭的眼眸,那眼神仿佛她刚刚玷污了什么圣洁之地。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

“徐总,这里是家,不是无菌实验室!”霍星辰的声音拔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有点生活痕迹不是很正常吗?这才像个活人住的地方,而不是……”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冰冷精致的陈设,后半句“像个豪华棺材”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没说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还是慢吞吞地开始收拾散落的画具:

“而且我在工作,为您的项目赶稿!

理解一下创作者的随性好吗?灵感来了,哪里都是工作台,OK?”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够那支掉落的炭笔。

“随性不等于无序。”徐砚清几步走了过来,步履无声地停在她身边。

霍星辰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与自己沐浴后的果香全然不同。

徐砚清没有看霍星辰,而是抽出一张消毒湿巾,微微俯身,极其小心、认真地擦拭着白色大理石茶几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

“遵守规则,是基本的尊重。”她的声音就在霍星辰耳边响起,平静无波,却像针一样刺人。

霍星辰抱着收拾起来的画稿和工具,看着她近乎神经质的举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语。

“知道了知道了,”她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敷衍,“完美小姐。”

话音未落,她已经抱着东西大步流星地走向客房,带着一身的叛逆和不爽,“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久久不散。

第一晚,在弥漫的螺蛳粉余味、无声的硝烟和彼此强忍的烦躁中,艰难地度过了。

徐砚清没有立刻回到书房。

她独自站在二楼冰冷的金属栏杆旁,身体的线条紧绷如弦。

她的目光,沉静地投向楼下那片巨大的空间。

客厅已经恢复了空旷与洁净,被擦拭过的茶几光洁如新,地毯上的黑点也已被清理。

家政机器人无声地滑过地板。

然而,这片秩序井然的景象,在她眼中却仿佛依旧残留着一种无形的“污染”。

那股陌生霸道、带着鲜活烟火气的味道,似乎还顽固地漂浮在空气中。

那个盘腿坐在地毯上、光着脚头发随意束起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那声重重的关门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细细密密地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客房门,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栏杆。

恍惚间,她清晰地记起霍星辰光脚踩着地毯时,那纤细脚踝上一个小巧精致若隐若现的的深蓝色星辰纹身。

而客房门内,霍星辰把自己重重地摔进那张过分柔软舒适的白色大床,床垫发出沉闷的抗议。

她瞪着同样一片纯白的天花板,胸口还堵着一股被规则束缚和被“嫌弃”的闷气。

“这个家,冷得像冰窖!规矩多得吓人!”

她愤愤地想着,手指用力揪紧了身下丝滑的床单:

“我才不要被同化!徐砚清……你这个漂亮的冰块!”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驱散鼻尖似乎还残留的那一丝清冷雪松味。

然而,在闭眼的瞬间,另一个画面却异常清晰地浮现。

徐砚清俯身擦拭茶几时,那只拿着湿巾的手。

指节是那样的分明,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擦拭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专注。

这个画面,竟奇异地冲淡了她心头的怒火,留下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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