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花纹路装饰的白壶底瓶口倒出一小杯淡棕茶色的四季春,我打量着眼前这名脖间缠绕月白色丝巾动作干练的女人,刘院长夫人丝毫不像是超过五十岁的人,她代替目前仍在其他城市参加会诊的丈夫招待了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虽然之前曾经通过电话号码联系到了这对夫妇,但因个人的私事打搅到他们平静的生活实在是让我感觉到不好意思。
“的确是那个女孩,也有几年间没有和她的家人联系过了吧,不敢十分肯定,我还没有见过这孩子能够走路时候的样子。”刘夫人将留影交还,确认了黑白色照片中长发鹅蛋脸女孩的身份。
“也就是说杂志上的广告也是您代曾紫薇的父母刊登的吗?”
“是,其实是以我先生为契机,说起来惭愧,大概十几年前,我先生可以说是迷恋麻将和彩票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你们也许不知道十年前各种各样的彩票有多么风靡,他因为总是在这一带时兴的彩票店购买彩票,以彩友的身份认识到了当时还是彩票店店长的曾姓夫妻,而我先生喜欢钓鱼的爱好又和对方家庭一模一样,说得不好听一点,是臭味相投吧。他们的女儿是一名舞蹈专业生,不知为何以前患上腰椎滑脱的病症,最后居然发展到下肢瘫痪的程度。”
刘夫人抿了一口茶,指着群青手上抱着的书继续说道:“我记得是在这本智慧主妇杂志发行的前一年,那家人在整个彩票行业崩盘之前就转让了店面,之后就有让我先生帮忙寻找便宜护工的意思,我想也许是需要另谋生计,而其他行业没有彩票那么暴利的缘故。恰巧在那个时间点借助杂志里面读者互助那一栏,我给家里先生买到了非常好用的二手钓具,那上面刊登的内容也没有什么限制,因此将这个方法告诉了对方。”
“这里的电话号码留的是刘先生的么?”
“啊,那个是他们想要我老公对用电话前来申请试用的人们进行初步的筛选,这可真不像话,告示是登在当年一月份的周刊上,正在准备过年呢,我的先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留下的号码其实是我家的座机,也就是说,到头来还需要我来关照可能打过来的电话。”
“那...您或许有听到过有人李群这个名字来打电话过来咨询工作岗位的事情么?”
终于讲到了关键的问题,我屏住呼吸等待女人的回答。
“没有。李群是?”
“木子李,群是群众的群。”
“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刘夫人肯定地做出判断,“护工可不好找呵,更别说提出那样苛刻的年龄要求,打电话过来咨询的人很少,如果真有一个叫李群的人并且还给了她自己的真实名字的话,我是一定会记得的。”
“这样啊...”我的期待落空了,本来以为能够从她口中得知八年之前李群可能的行为轨迹,可李群似乎并未联系过那个电话号码。
“在那之后您还有和曾紫薇这一家人打过交道么?”群青见我有些沮丧,撇开李群问起了另外的问题。
“我想我是没有了,直到这个杂志发行的那一年年末他们那家人倒是没有再问起过护工的事情,至于是他们自己解决了问题,还是最终决定不找护工了,我就不清楚。反正像他们那样的人家,我是不希望我先生和他们过多来往的。”
"诶?"
“说是彩票店长,其实并不是正规地买卖彩票,不客气地说,干的事情和诱骗穷人借贷款,以及组织各种赌博没有什么区别,我能够理解他们家女儿有残疾所以需要那样快的来钱方式,不过实在不敢恭维...”刘夫人似乎意识到我们几个还是未成年人,尴尬地又拿起白瓷小茶杯,利用喝水停顿并一转话锋,“总之,这不是你们应该太知道的事情,还有那个时候,虽然他们家说一定需要是和她女儿年龄相仿的护工,但如果有正经人家的姑娘要去做那个苦差事,我也会在电话里劝退。”
“原来如此,我们明白了,”瑶群青将照片翻过面来,“这个地址是刊登在当时杂志上的联系地址,也是当时您家的住址么?”
“不,那是他们家的地址。”
“您认得这个地方大概在现如今的哪里吗?”
女人拿出老花镜仔细瞧了一会儿,“陇山的福利公寓...如果他们家还住在那儿的话,你们大概...”
“啊...55路车也不走那儿了现在...”她小声念叨着,应该是在为我们规划过去的路线,最终刘夫人想到了什么,和我们说道:“喏,你们过来我家,不是需要坐公交车么,还记得你们下来的车站位置吧。”
“记得的。”我点点头。
“就坐那个站台有的旅游线路22路车,在陇山站下车,后面的路就只能搭的士才能找到啦,你们说福利公寓当地的司机应该不认识,就说是东岸山残疾人小区,一定会晓得有这个地方的。”
刘夫人和她的先生没有抚育过孩子,在告知完交通方式之后一定要留我们三个吃午饭才允许我们离开,有着职业家庭主妇手艺一般的刘夫人,其实是一名工作时间自由的国画老师,由于李子琪得知这一点后,又拉着我和群青观赏作品,直到假期的第一天消耗完一大半,我们三人才坐上通往那个神秘地址的公交车。
“刘夫人真是好有才啊,可是没有孩子,会不会生活也很寂寞呢?”
李子琪一边趴在公交车窗户上和坚持送我们到上车的刘夫人挥手道别,一边略带惆怅地感慨道。
“我觉得她应该有很多学生吧。”我不以为然地说,“而且你也想得太远了,她有没有五十岁?“
“应该是有了的。”
“那可显得太年轻了。”
“是啊,她看上去都比我妈要小好几岁。”李子琪说。
“哈哈哈,你妈妈听到了肯定会打你的。”我笑道。
“我说的事实,”子琪不爽地说,“可是我一想到我自己可能又不能像她一直那么年轻,又可能找不到出色的老公,就觉得很不公平。”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为什么会考虑那个,等高考完再说吧,你想要是你高考失败,你就不会现在担心这个了。”
“你们两个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说着玩玩还不行嘛。”李子琪坐在我前面一排的座位上把手往后伸得老高,以我的眼光来看她确实算长得比较出色的,我就只能算是平庸,群青嘛,感觉她以后恐怕都不一定会想到结婚这件事,暂且不论她,就子琪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个人性格来说,我觉得我们三个说不定以后都要做好当老姑娘的准备,我心想。
我莫名觉得十分好笑,又马上趁着我的灵感还没消亡的时候,克制住自己奇怪的想象力,将对话引向李群和黑白色留影的推测。
“既然刘夫人说照片上的人是曾紫薇,按理说照片应该是属于曾紫薇的,李群会把照片落在周刊里面,是不是也可以说她已经到曾紫薇家去过了。”
“可是她是去做护工的,为什么会有自己雇主的照片,那个东西拿了给护工做什么用。”李子琪疑惑地问道。
“这个不是之前你自己提出来的么,你又忘记了?李群可能受雇于曾紫薇的时候,主要要求修复他们家的旧照片吧,至于理由嘛,她会不会为了讨好人家让她留下来?”
“这种情况李群还需要在修复的照片背后记上雇主家的地址,很奇怪吧。”瑶群青提出异议。
“或许这张照片只是副本而已,而修复的原本已经交还回去了?”我突发奇想。
“李群要保留这张照片的副本做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我们能够按照地址找到曾紫薇一家人,希望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吧。”
车窗外Y市城区规整的沿街景色慢慢变成新旧错落高低不一的商铺平房,接着公交车就行驶到了从两侧农田与落叶乔木林中开辟出来的高速公路,以这样的趋势,从人烟稀少的郊区,我们进入到Y市市区城区外的另一个新规划出来的城区:云梦区。
“嚯,我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城区陌生的建筑物与立交大桥从我眼前快速往后划去。
“我以前听说这里还在建设中,没有想到会发展的这么快。”李子琪附和着说,“之前来这里还是我们初中没有毕业的时候,过来吃酒,那个时候立交桥都没有建好。”
可惜的是我们的目的地并不在这一块看上去十分发达的地方,在陇山站下车,搭上路边的蓝皮的士,车窗之外又充满了路边大排档,破旧电玩舞厅以及沿着暗巷小路为生计奔波的人群。
我还没有意识到现如今时间已经来到了秋天,看了一眼天上越来越往西走的太阳,竟觉得坐在公交汽车内都有些冷。
终于,绕过由无数商铺店面围起来的露天菜市场,车停在了一个斜坡下。
东岸山路福利公寓的牌子竖在敞开的拦车路障旁边,那是和廉价纤维麻袋一个质感的招牌,公寓的“寓”字下面还有一个破洞,一小撮细微爆开的纤维也没有人打理,这个牌子实际上是用木头做的,隔近了看,这儿真不像是一个居民区,而仿佛是早就荒废的游乐景点,售票处般的保安室内也正贴合此处的气氛一样空无一人。
“这副样子,曾紫薇一家人会不会早搬出去住啦。”李子琪不安地问我和群青。
“走吧,进去看看,既然还有停车的地方,总不至于没有人住。”我紧握那张引出这一切的黑白色照片,迈进小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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