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鬼手的形状又渐渐聚拢,一次又一次,斩之不尽,地面上的地缚灵则如波浪一样起起伏伏,一遍遍撩骚人的肌肤,蘸蘸每被一次抚摸都彻骨的冰寒。
如今他们除了一把桃木剑,什么都没有了。
导游再无法继续学鸵鸟,抱着后脑勺,战战兢兢地跑到蘸蘸身边蹲下:“完了完了、死定了死定了。”
蘸蘸白了这个神经病一眼,斩断半截衣裳咬牙撕成条褛,丢给小狐狸。
“伤口太大了,快包扎一下!”
小狐狸咧嘴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没事,我血多着呢,只有我流血鬼魂就不敢接近,你与我在一起,它们就不敢伤害你。”
“蠢货,”蘸蘸眼眶竟变得有些酸涩,默默收起心中的后悔与恼怒,她躬身背起小狐狸,喊上瞻前顾后的导游,三人一前一后勉力突出重围。
太难了,蘸蘸的力气根本不够支持到又战斗又防御,每一次挥剑如举锤,每一步如针扎刀削。
蘸蘸视野越来越模糊,她还以为是体力渐渐不支,直至看见导游也在不断地擦拭眼睛,才意识到是地下室的黑雾越来越重,幽幽的月光变得越来越晦暗,空气中弥漫开的恶臭味越发浓烈。
眼耳口鼻舍身意,皆沉沦在可怕的幽冥氛围之中,这不是地域,却比地狱更让人感受到逼仄窒息。
“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们吧。”大鬼手上的几张死人脸嘴一开一合,上调不接下调的吟唱道。
一声起,百鬼吟。
“陪我们吧,陪我们吧……”
蘸蘸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能让烟雾钻进口鼻,不要听鬼言鬼语!”
两人听命行事,蘸蘸却越来越愁,这幅身体已经达到体力极限,每行一步缓过一步,十米外的铁门像隔了条忘川河般遥远。
突然脱力感从脚心直窜上天灵盖,蘸蘸拼尽最后气力往前重重摔倒。
膝盖顿时传来剧痛,蘸蘸咬牙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小狐狸扶着蘸蘸肩膀,痛心疾首的喊了一声。
蘸蘸提力道:“我、我恐怕是不行了……”
小狐狸捧起蘸蘸的嘴唇,将鲜血注入她口中。
蘸蘸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灵力注入体内,却宛若是给枯木浇水,无济于事。
两人这一松懈,防御顿失,无边的小鬼手扑涌而上,像一条条腻滑的蛇。
“啊”的声惨叫,只半声,就截然终止——导游的头消失了,被攥在大鬼手手中,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被黑雾中的三个鬼手贪婪吸吮。
“糟糕!”蘸蘸痛心疾首,却被小狐狸伸手拦住。
“迟了,”小狐狸说。
不过片刻,导游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无数的黑手随之依附而上,干尸转眼被黑雾掩埋。
蘸蘸清清楚楚的看见一个极度惊恐的灵魂从尸体中飘逸而出,生的有一张与导游一模一样的脸。导游灵魂在半空中飘了只一小会儿,就无数鬼手拉拽地底。
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切,都是在分秒之间发生,蘸蘸虽然知道小狐狸也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然而此时此刻小狐狸终于也跟着害怕了,伏在肩膀上的手不断颤抖着。
蘸蘸的白无常的灵力,与小狐狸的血,组合而成短暂的保护圈,但是眼看着维持不久。
“……”
蘸蘸一时也失去主意,一股强大的灵气在她眉心处疯狂涌动,其灵压之强大,涌动着黑无常灵犀一点的气息。
一旦解除封印,此界地缚灵瞬间会被净化。
但是,凡事都害怕“但是”二字:这具孱弱的人类躯壳必将被摧毁不说,届时地府的任务也势必失败,蘸蘸一如离开前黑无常所言,将会魂飞魄散……
一无所知的小狐狸仍强撑着,像不要命了般举起桃木剑,又在手臂上划拉下几道伤口,鲜血不断泼洒。
“蘸蘸你别害怕,你慢慢走,一定要出去!”
蘸蘸脑袋里嗡嗡响作一片,五脏六腑像拧干了的海绵,压榨不出任何气力,她摔跌在匍地上,忍着恶心的尸臭,本能的往前爬。
鬼手随着漩涡涌动而出的鬼力,竟犹如树木一般往上野蛮生长,攀枝错节左右飘荡,连方向都随之改变。
角落里的大鬼手又一次凝固好了形状,犹如鸡爪鳞片一样的皮肤熠熠发亮,三个鬼头一边舔嘴一边用没有瞳仁的眼睛望过来。
“蘸蘸,”小狐狸的声线中带着哭腔,“我们还能出去吗?”
“能,”蘸蘸没有安慰他,她说的是实话,“一定能!”
她绝对做不到再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者死去,决不允许小狐狸长眠于这个阴森可怕的鬼岛。
真要不行,她只能、只能……
蘸蘸手慢慢地攥紧,绝望的闭上眼睛。
倘若真到最后一步,能活下来一个也是好的。
就在蘸蘸摸索着意欲解开眉心封印的刹那,天地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视野间突然金光大亮!
万千光芒犹如倾注的流水一般,从通光管道中渗淌而下,金光过处,重重叠叠的鬼手瞬间烟消云散。
呼吸间涌动纯粹的净化之气。
蘸蘸落在眉心的手顿住,微微吃惊道:“这是什么?”
小狐狸反剑插地,保护在蘸蘸面前。
站在角落里操控地缚灵与鬼池的大鬼手突然停止动作,周身幻化作黑烟,飞速往铁门飞去。
岂料,刚飞了一半,凌空两道金光乍然降落,直接将大鬼手踩到地上。黑烟萦绕的鬼手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一般,压入地底,难以起身。
“又见面了,小朋友们。”金光中出现苍老的嗓音,淡去的金光中出现一个佝偻的老太太,与负手的老爷爷。
两人眉宇间俱是松弛笑意,神情和蔼,柔婉可亲,五官身形却与先前的鬼夫妻一模一样!
“他们居然没死!”小狐狸绝望的叫了一声,转过身想也不想,躬腰抱起蘸蘸就要跑,然则伤得太重,纵有心却无能为力,刚刚抱起人已膝行跪地,晶莹的泪水一下莹上小狐狸眼眶。
蘸蘸动容道:“别慌,看仔细,他们似乎与之前见过的鬼夫妻不大一样。”
紧张过头的小狐狸一时没能领会到蘸蘸话语中的含义,大眼睛小有疑惑。
一只满是皱纹的老手递到蘸蘸面前,老爷爷笑得一脸和煦:“小姑娘有眼力。”
小狐狸紧张地闪过身,蘸蘸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搭上老爷爷的手,一瞬间有股充沛的力量传递而来,隐隐有股金光焕放老人身体周围,其强烈的正气,绝非鬼魅魍魉所有。
蘸蘸已经大致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们原先是被厉鬼控制了神识,”她向小狐狸一脸正色的解释道,“刚才的焚烧误打误撞,焚烧了厉鬼,让他们得以重塑身体。”
“那你猜得出我们是谁吗?”老婆婆问。
她倚着小狐狸的肩膀,仰头向老夫妻俩道:“要我没猜错的话,您二位应该是这座小岛的土地公和土地婆吧。”
一开始蘸蘸就是因为看到老两口身上的金光,只有神明才会拥有,所以才选择走进这家杂货铺。
“你这小丫头,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吧?”老爷爷笑眯眯的问。
蘸蘸刚想回答,突然地下室开始剧烈晃动,地面起伏,蘸蘸与小狐狸站立不稳又趴倒在地。
“不好!”老夫妻俩同时出声,他们站立的位置突然伸出一根黑色手指,飞砖瓦砾,浓烈的鬼气比先前更加浓烈!
地面拱起黑色手背,一下子将老婆婆镇得飞起。
恢复些许气力的的蘸蘸与小狐狸扶携避开。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土地公掌心托生出一柄长剑,挥刀斩断一根手指。
“啊啊啊!”鬼手竟发出惨叫声,整个地下炼狱变得十分空灵阴冷,“要不是你们的镇压,我们怎么会一直痛苦的被困在原地!”
土地婆冷笑一声:“若非如此,岂允许你们再去别地伤害无辜?只有千万年的镇压,被天地淡薄了怨恨,消除了记忆,你们才能重新变得正常。”
“凭什么是我们痛苦?!凭什么?!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为何要承受比死更可怕的痛苦!”原本消散了的地缚灵又一次生长出地面,大鬼手在土地公脚下奋力挣扎,整个地下室晃动的越来越厉害。
蘸蘸与小狐狸得以在土地婆的金光庇护下,暂时得以安全,这也导致土地公一人难以镇压,小鬼手如有指引一般,前赴后继缠向土地公的脚,前一片被金光震散,后一片又前赴后继,土地公周身的金光越来越暗淡。
“老头子!”土地婆心急的嘶喊道,话音刚落,小鬼手终于覆住了土地公脚踝,左右掀拽,土地公被迫站立不稳,飞身甩开。
大鬼手瞬间一整个儿钻出来,断裂的手腕部分,萦绕出黑烟中笼罩着三张鬼脸,黑洞洞的眼眶不断往外滴血,青面獠牙,鬼啸阵阵回响。
“我们都是无辜的,你们旧神,不在我们受苦受罪时出现,反现在还镇压我们,你们都该死!”
老爷爷叹口气:“天道无情,死何尝不是另一种生?无所从来,亦无所去,鬼王,当你放下执念的那一天,或许也就是你新生的那一日。”
三张鬼脸各自露出怨、憎、恨,异口同声道:“去他妈的天道无情!都是神事不关己的借口!”
大鬼手翻爪攻来,老婆婆和老爷爷一对视,二人双手并在一起,指缝间立马爆发出金光冲破了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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