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得很快,堂妹男友又是报警又是作人证,一切证据确凿,锁死蘸蘸。
大晚上左邻右舍都在,纷纷出来看热闹。
“……真是白眼狼。”
“就说内向之人多变态吧!”
“听说屋子里还有男同学?被杀的堂妹半身**?这这这这,难道是情杀?”
蘸蘸被警察推攘下楼,脚下错滑摔倒后脑勺。
……
再醒已不是之前人。
警察们却浑然未觉,只道是被抓者十之**都会腿软。
魂穿的白无常预备役将思维从原主记忆海中抽出。
刚被扣押上警车,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嚎由远及近,走道上奔来姑妈身影,她看到满身是血的表妹两眼一翻,往后晕厥,两秒过后,她又爬了起来,转身扬起佛珠,朝蘸蘸砸去。
蘸蘸坐在警车里,佛珠砸碎在玻璃窗上,一颗颗往下坠。
救护车与警车开走,蘸蘸还不住回望,姑妈捂住脸跪倒佛珠间,左右邻舍上前安慰,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孤苦无依的孤女,在人证物证齐全下,想翻案可能性为零。
她以致人重伤罪被刑拘。
倘若当事人堂妹宽恕,蘸蘸可被释放。但堂妹尽对她恨极,要求法院重判。最终依照刑律苏蘸蘸被判决有期徒刑两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入狱后的新室友对这个刚满十八的年轻姑娘充满好奇,询问起经历。四人室友中,属四十多岁的叶美阅历最长,一听就明白其中关键:“你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听说过吃绝户吗?”
蘸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叶美:“就是有些穷苦人家男孩,一家子人演戏,千方百计骗取到独女,利用后嗣或舆论或心理暗示,渐渐蚕食其家财产。等到女的父母死去,再一腿蹬开,好点的净身出户,差点的甚至背负债务。”
蘸蘸咀嚼:“……演戏?”
叶美:“你姑妈的行为,也与吃绝户差不多了。”
穆悠:“朝夕相处两年半,养条狗也有感情,她要真为你好,怎么都不该毁你前程。”
蘸蘸哑声:“可我确实打伤了堂妹……”
“伤人?”叶美冷笑,指着自己,“我,贪污了三千多万,要是我留学女儿把钱吐出,我就能出去,”指对床,“穆悠,喝醉了从三十多层楼高丢酒瓶子,砸死人,这也是她倒霉,新出的法律条文才规定高空掷物坐牢,换前几年,根本不用进来!她,罗盏酒,她——”叶美轻松的表情蓦然像吞了块铁板,卡壳后面的话。
这时熄灯铃声大作,所有人预备上床睡觉时间到。
监牢里,除小偷小摸,定有大凶大恶。
不该好奇的时候就不要好奇。
第一天入狱,蘸蘸翻来覆去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突然头顶床板被猛地一捶,震得细细灰尘噗噗飞起,紧跟着一又凶狠又阴沉的嗓音响起:“你他妈要不想死,就别他妈的影响老子睡觉。”
蘸蘸不动了。
真倒霉,与这样的神经病共处一室。
睡意一击溃散,蘸蘸睁眼到天明,思维越捋越清晰。
如果不坐牢,蘸蘸满十八岁,职高一毕业面临两个选择:继续升学,或打工。
不管是哪个选择,原主已经有了离开家的决心。
父母的抚恤金,遗产的房子,她是必然的要拿到手的。
叶美说的话多少点拨醒了蘸蘸,倘若过段时间她开始问姑妈索要,还真要得到吗?
抚恤金一直由监护人姑妈掌管。一问就是存死期取不出。奶奶曾当所有人面跟她说,不要急,等十八一切都是你的了。
偏偏距离她刚满十八岁左右,入狱。
于法律,白纸黑字签字的第一继承人是蘸蘸,于道义,碍于亲友好友舆论与监督。
若不想社会性死亡,姑妈昧不下那笔钱。
但如今堂妹重伤,情势逆转。
手术费住院费营养费,心理辅导费康健费,治疗好一个人有一百个理由花钱……
蘸蘸越想越笃定,原主坐牢肯定与那对母女脱不了干系。而原主猝死未完成的遗愿,十有**也与之有关。
她总得想个解决办法,总不能由着事态恶劣发展,只怕到时原主怨气无法平息,自己也完成不了任务。
胡乱睡几个小时。一早起来,蘸蘸向监狱长申请拨打亲情电话。
一般罪犯交于监狱办完手续后,每月可视情况拨打一次电话。这也是监狱的一种奖惩制度。蘸蘸留的是奶奶的。
原主性格内向,无一好友,茫茫人世间竟只有耄耋老人可以求助。
奶奶心脑血管病高血压,一身老病,偏还性格倔强,不轻易向子女求助。与孙女也一年见不了几次。这才托付给姑妈。
“姑妈不能太贪心,想要钱,就把我放出去。不能又要钱,又把我毁了,这辈子,我迟早是要出去的。”蘸蘸说。
奶奶咳嗽好几声才说话,又虚弱又焦急:“我要管得住你老姑,当年还能由着她远嫁给窝囊废?”
“因为她人生失败,寄予希望于鬼神,就把别人人生也毁了?”蘸蘸很是气愤。
两人骂一通姑妈,奶奶道:“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的。”
“什么办法——?”蘸蘸追问。
一个将近八十岁老人,能活着已不易,她能有什么办法?
真是病急乱投医。
放下电话,蘸蘸连对老人说呛话感到内疚。
其实待监狱挺好的。
对于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预备役而言,能能离开鬼哭狼嗷,怨气冲天的环模,沐浴阳光下,体验微风拂面,已赚大发了。
生命只有失去了才重得才感受到其美妙,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样样都有滋有味,回味无穷。
生活在监狱里,其实也是生活在人世间。做的事,与监狱外区别不大。
除吃喝拉撒睡,还得学习工作进步。
按班排点,如同寄宿制初高中生作息表。
女工多擅长缝纫编织,设立有制衣工作室、编织工艺品室等,按件酬劳,积少成多。
蘸蘸第一次来纺织工厂。
行走在缝纫机间,看别人的手指在走针下翻飞移动。自己却手足无措。女警知道见女学生十指不沾阳春水,吩咐她向左右学习。
安排完毕后外出继续巡视。
蘸蘸一只老女鬼,上千年没摸过针,只会扫碎骨头渣子,搅孟婆汤勺子,撕鬼娃娃纸人。她没两分钟就把手指扎俩窟窿眼,血一股股往外冒。左右都在笑。
一只手携白布条覆盖到她伤口上,穆悠:“我活儿干完了,我来教你吧。”
蘸蘸站起,穆悠坐她板凳上。教她如何穿针引线,如何踩脚踏板,如何测量剪裁。
左右没笑话看。
有人不满:“人警官让小朋友看着学习,谁让你帮她干活啦?她这件计不计啦?这不抢我们活吗?谁都晓得女红学会了轻松。你怎么不去教人糊大白,扫厕所呢?”
“呲呲”嗤笑声此起彼伏。
蘸蘸一眼认出说话人是睡在上铺的罗盏酒。天天砸腿抖灰。十足十爱惹事,对谁都带着莫名奇妙的轻视与敌意。同室的另三个人都不想搭理她。她在外对室友也不客气,想讥讽想白眼想骂,从来不给人面子。
叶美挡在前面:“人家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你就别再立威欺负人家哩——”话刚说完,罗盏酒脸一沉,从缝纫机上弹跳下来,短红发火一样跳跃,一张脸凶神恶煞。
“臭三八,天天就你热心肠?!人家开口让你帮她了吗?想让你把别人家事爆出来?你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是吗?”
叶美被骂得脸都绿了:“罗盏酒!你他妈有狂躁症就去看病,少在这疯狗咬人!”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罗盏酒张牙舞爪去够叶美,被同伴抓住手臂,不住地朝走过来的狱警看,“算了算了,盏酒,狱警过来了、狱警过来了……”
“我他妈的谁也不怕!”罗盏酒一把挣脱,胳膊肘抡圆了朝叶美扇去。叶美毫不逊色,操起尺子,两人打了起来。罗盏酒动作又快又迅捷,专下阴招,左拳抵住叶美胳膊,右手利落至极的啪啪啪三耳光扇中叶美的脸。叶美左脸登时坟起半指厚掌印。
穆悠见好友叶美不敌,嗷嗷叫着冲进去。
罗盏酒的小啰嗦也不甘示弱,嘻嘻哈哈的浑水摸鱼。
顿时遍地狼藉,四下惊呼。
蘸蘸想挤进去帮忙都挤不进去,她身体细胳膊细腿儿,长期伏案读书,哪儿干得过这些油条子。
蘸蘸干着急,旁边的女囚也不一样,一个个咫尺之遥看热闹,嘻嘻哈哈满是幸灾乐祸,指点拳法,吆五喝六。蘸蘸毫不怀疑,要现在推小车卖瓜子酒水饮料一定赚大发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跟这三尊佛相处,日子得过成啥模样?
狱警打了好几棍子,才将三个人分开。各打五十大板记过,统统关押禁闭室。罗盏酒摇头晃脑:“禁闭室好啊,我最喜欢一个人住,不用闻她们臭脚丫,听她们睡觉打呼噜!”
制衣工作室没了这三人,一下变得空荡很多。蘸蘸落了单,别的人也不搭理她。各忙各的工作,各赚各的计件。她怀念起叶美和穆悠的热心肠,心想回头一定要好好跟她们相处。
监狱不比学校,好人少,倒不是说行为,而是心态。
长时间失去自由,人心态都变得很微妙。摸不清状态,更愿意独善其身。
蘸蘸白待了一天,压根儿连缝纫机都没学会。她盯着尖锐又粗壮的缝衣针发呆,缝衣针中倒映出她一张奶气十足的少女脸。她就这样无所事事的熬到下班。像个傻子。
距离下班还有两分钟。
“你跟我过来。”狱警让蘸蘸跟她走。
离开工作区,一路前行,很快来到金属隔离网围墙区,蘸蘸充满好奇,这是要带她去哪?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只三花猫正在落地网内扑蝴蝶。还有几只离得不远,圆鼓鼓趴一地。
“猫?”蘸蘸不可置信。
“是动物爱心组织创办的,”狱警介绍,“社会爱心人士出资捐助监狱建设,要求是有犯人帮忙照顾流浪猫。”
蘸蘸:“没想到监狱里居然还有爱心组织!”
她是真的没想到。
狱警:“正常流浪动物组织都需要大笔资金投入和后续费用,而监狱的房租,扰民程度,和廉价劳动力相加,是性价比最高的。”
蘸蘸明了:“世事皆学问呀!救助小动物做好事也得事事算计好。”
狱警:“不动脑子什么事都做不好。空有一颗圣母心是没有用的。”
蘸蘸诺诺点头:“是的是的,监狱领导深明远虑。”
狱警板着脸:“上级拨款有限,监狱也得想办法创收才能维持。”顿一顿,“更何况,有这些小东西在,心理辅导费用也能省一大笔。”
蘸蘸:“监狱里心理变态的人很多吗?”
狱警看她一眼:“一开始不是,待久了也变态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染缸。
道路几折几拐,穿过高高铁丝网长长甬道,来到一处隐藏在铁丝网角落中的白面小房子。狱警一扫冷酷表情,眉目间变得柔软。她展臂推开门,“叮铃铃铃——”响起风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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