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结束，林川回到出租屋。
拉开门，是男人丰满的胸膛，抬头，是一张阴气沉沉的脸，全其琛似乎是在等他。
“你一直在等我吗？”林川有些意外，看来全其琛很在乎关于她妹妹的事。
“放心吧，我已经加到成运弘的联系方式了。”
说罢，男人继续看着他。
“麻烦让一下，先让我进屋行吗？”
全其琛乖乖让开，林川莫名觉得他像小狗。
“不过是成运弘主动加的我，”林川延续刚才的话题，“我与他只在上次的采访中见过一次，他竟然记住了我。”
全其琛坐在了他旁边，低着头，刘海盖住了眼睛，只留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苍白的嘴唇。
“你被他盯上了。”他说。
“盯上我？”林川不知道原因。
“他应该还会再找你。”
“就算他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他。”
“对了，我很好奇你妹妹当时的具体情况，像遗物，日记，档案什么的，不过我跟她非亲非故，没办法直接去警察局调查她的资料，你还留着……她的那些东西吗？”
“没有。”全其琛想了想。
“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光听你说，我无法判断和分析，更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你的记忆会有模糊，还是白纸黑字，实质性的物证更有说服性。”
全其琛淡淡道:“嗯。”
林川其实挺好奇全其琛生前是个怎样的人。但一定不是死后的模样，不是一个作为滞留在这长达三年的没跟人说过话的鬼魂。
“你现在多大？”林川问道。
全其琛看起来有些意外。
“二十五。”
“你是大学生？”
“嗯。”
林川刚大学毕业就出来找工作了，现在也才二十一，全其琛比他大四岁，虽然相差不大，但按理说全其琛死的时候是二十二，鬼魂的状态应该也维持在这个时期。按照虚岁算的话……
所以，林川和他一样大。
“你多大？”全其琛反问他。
“跟你一样。”
“………”
经过今天采访一事，网上涌现出众多针对成枫乔创作的伊莎画作的热议与观点。
林川坐在桌前，边吃晚饭边翻看，全其琛如往常一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关于伊莎画作的内幕？］
［伊莎画作中的女性？］
［伊莎画作分析——］
［成枫乔今早期画作对比］
［成枫乔现场采访实况——面对提问，犹豫不决，沉默以对的原因为何？］
大量揣测和引导，铺天盖地地涌入整个艺术界，而成枫乔始终保持缄默。
林川大致看完了。
他吃完饭后将碗筷拿去了厨房，手机响起了来电，林川擦干手，接了电话。
“喂叔叔。”
“小川啊，后天你弟要开家长会，我有事得去外地出差两天，你有时间能去吗？”
林川看了看日期，后天是休息日，他应下。
“好嘞好嘞，我把你弟的学校班级啥的发给你，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也答应了。”
“好。”
“吃过晚饭了吗？工作还顺利吗？有需要的记得联系叔叔，不要怕麻烦。”
“刚吃过，工作上一切顺利。”林川说完，关心了一番他，叔叔乐呵完两人挂掉了电话。
林川见全其琛还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心道他也不觉得无聊。
“你要看手机吗？”林川向他搭话，他有一台以前用过的旧手机，只是有些卡顿，但勉强能用。
总是只看电视的话，会很无聊吧。
全其琛抬眸，看向他，一时间没说。
“需要吗？不用的话就算了。”
“用。”
林川的备用机还有些电，翻出来后递给了他，然后坐在了他身边。
全其琛三年没用过手机，拿到时竟有些生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能看什么，他很多时候看电视的时候不是真的在看电视，更多的是在发呆，没有任何思绪。
所以林川才觉得他像个假人似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你这样打开，”林川就着他的手开机，触碰上时，觉得冰凉又虚无。
“我没上锁，直接滑开就行。”
“我知道。”全其琛偏头，眸子深深地望着他。
他只是太久没用过手机，不是不会用手机，大概想表达的是这种意思。
林川有些尴尬，想要远离他。
“这个，我想用。”
全其琛说着，伸手抓住正欲离去的林川的手，类似恳求的语气:“帮我。”
林川愣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圈住他的手腕，力气不大，触感清晰。
林川呆呆应了声，重新坐回他旁边，那只手才渐渐松开。
看清软件标识后，“×信？你用这个干什么？有想联系的人？”
“你现在这样……应该也不方便用吧。”
“有。”全其琛回答得极其简单:“你。”
话落林川怔住。
“我？”
“为什么？”
全其琛没说话，他只得作罢。
“行吧，”林川说:“我有个小号，你就用我那个号吧，里面有我现在用的这个号的联系方式。”
他拿过手机，一通操作后，登上了账号，交给他。
“不准干其他奇怪的事。”林川警告他，一时也想不清他为什么想联系他，明明每天回家都能见到。
“嗯，谢谢。”
今天有些累了，林川很早就洗了澡，躺在了床上。
————
时间来到周日，林川今天得先跟阿述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恐怖电影，然后去给林惊宇开家长会。
他收拾好后准备出门，却发现有个身影紧随其后。
“我今天出去有点事。”林川说完出门，结果全其琛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你干嘛？”林川疑惑。
“跟你一起。”全其琛淡淡道，神情稀松平常。
“你不是只能待在家吗？”
“我有说过吗？”
的确没有明确说过，只是林川理所应当地以为全其琛行动受限，除了待在家，哪里也不能去。
“鬼魂……不应该都不能见光吗？”
更何况还想大白天跟着他在外面到处走。
全其琛:“……”
他又道:“可以。”
林川犹豫片刻，也许他在家憋太久，想跟着他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而且他没有理由限制一个鬼魂的行动。
索性林川同意了他随行。
下楼时，林川停在楼道中央，他不满道:“你跟着我就跟着，为什么要贴我这么近。”
视线里，全其琛离他近在咫尺，十分亲近。
“不行吗？”全其琛扬眉。
“不行。”
林川说完，对方依旧贴得很近，一开始他很抗拒，但时间久了，直接放弃挣扎了。
与其说贴，更不如是附在他身边，像一个真正的鬼魂，缠在他身体一侧。
因此全其琛的气息和呼吸，身上的温度，林川都能感受到，这让他既尴尬又难受，走路都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十分僵硬。
“你第一次走路吗？”
低沉且磁性的声音在林川耳边响起，微微偏头，就能瞥见全其琛的面庞，从这个角度和距离看去，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分明，睫毛下的眼瞳阴晦深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差点就亲到他的下巴了。
林川立马回头，掩饰尴尬。
“如果别人能看到你，会觉得我俩是神经病。”林川无语道。
“别人看不到我。”
只有你能看到我。
“我是说如果。”
“嗯。”
林川与阿述在电影院汇合。
两人买电影票时，林川差点多买了一张票，他总是忘记全其琛是一个鬼魂的事实，谁叫只有他能看到他，谁叫全其琛的存在鲜明且强烈。
因为是恐怖电影，题材尺度比较大，对外放出的宣传片也特别恐怖，故此电影厅里没有多少人，全其琛便坐在了林川的右边，阿述坐在左边。
院内的灯猝然黑下，伸手不见五指。
屏幕慢慢亮起，轰隆一阵雷声，在场观众的惊呼声跌宕起伏。
“卧槽，吓我一跳这个开场。”阿述平复心情，吐槽道。
林川也被吓了一咯噔，而后就发现右边的鬼魂正看着他。
为什么总是看着他？既然来了电影院，不应该看电影吗？
还是说，全其琛身为鬼魂，对类似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电影过半，林川觉得电影十分无聊，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谜语，疲倦又乏味，过程中，他竟然靠着座椅睡着了，睡着睡着，头缓慢地栽向了右边，靠在了一个坚实冰凉的肩膀上。
全其琛垂着头，视线中的人眉目清秀，左眼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吸引了某人的注意，全其琛抬起手，食指如羽毛般抚上他的眼角处。
指尖传来暖意，离开后，他心中产生了一丝眷恋。
电影落下帷幕，林川睁眼后发现自己竟靠着全其琛睡着了，略显慌张，立马坐直了身子。
他的眼睛有些干涩难受，可能是因为戴着隐形睡着的缘故。
离开影院后，阿述一顿吐槽。
“还以为是史诗级恐怖大作，搞了半天是人鬼恋。”
林川睡着了，并不知道电影后半部分讲了什么，听阿述这么一说，有些意外。
“这些个恐怖电影，除了跟亲情，爱情，鬼宅挂钩，还能有什么新意。”阿述失望，“浪费我钱，必须差评。”
林川笑了，“我看你看得挺认真的，还以为你喜欢。”
“不喜欢，我只是不浪费我的血汗钱，硬着头皮看下去的。”
林川莞尔，没说话。
与阿述告别后，林川要去林惊宇的学校开家长会。
路上，林川问全其琛对电影的想法。
“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
“很好看。”全其琛不假思索。
林川意外，想想又觉得合乎情理，这是全其琛三年后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的电影，所以才会觉得很好看吧。
“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没看呢。”
“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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