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果做的冰糖葫芦,还把自己的手烫伤了,封澄不知是心疼多些,还是意外多一些,傻了半日,不知怎么想的,封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
赵负雪微恼,一张俊脸在灯火下越发红了:“你笑什么?”
封澄道:“笑这糖呢,怪甜的。”
赵负雪无奈地看着封澄。半晌,终于被她笑恼了,红着脸就摔袖就要走:“……”
封澄看着把人逗跑了,忙止住笑意,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指天保证:“我不笑了,赵公子,我真的不笑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封澄睡了这些时日,事情早已今非昔比。赵负雪早有预感,她一醒来就会问宝华楼的事。
见封澄面露正色,赵负雪回头看了一眼,便坐在了她的床边,道:“你有何要问。”
第一是她最最关心的问题:“陈风起出面了没有?”
赵负雪道:“没有。”
封澄眯了眯眼,她看着赵负雪,道:“赵公子是什么想法?”
他将药碗晃了晃,握在手中把玩,闻言,冷笑一声:“陈家罪不可赦,十七人填了地魔胃口,想必是不够的,至少陈风起跑不了。”
封澄垂着眼睛,片刻,抬起头来:“你也这么想。”
赵负雪微怔,随即他反应过来,又冷笑一声:“……别想一个人担着事,陈风起此时打定了主意当王八,若非有天机玉牌镇着,他敢当着面把陈家罪人灭口。”
“现在陈家修士被关在陈氏山庄里,由天机所的人看守着。只是眼下情形有些不妙,人证已死,且有化魔之孽,没有罪证,陈家当然咬死了不认,这十日里,天机所已渐渐撑不住了,我观其口风,撤人也就这两日的事。”
封澄道:“……若有罪证,一切皆好说。”
赵负雪皱眉:“人证阿环已死,剩下的祭女一无所知,除了能指认个不痛不痒的流氓之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只有宝华楼这种魔物的口头证词,眼前局面,似乎是已经是死局了。
一片沉默之中,封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猝然抬起头来。
“有物证。”
她一把抓起赵负雪的手,双眼亮得吓人:“阿环当日坠楼身死,把状纸吞进了肚子里。找到阿环的尸身,就有罪证了。”
赵负雪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去寻,你先休息。”
只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振,力不从心,封澄即便有逞强的心,也没了逞强的力气,谈着谈着便有些睡意昏沉,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渐次弱了下去。
赵负雪看着她声音越来越低,侃得越来越慢,最后头垂在了手臂上,维持着一个趴着的姿势,睡过去了。
“这么操心,”赵负雪无奈地将她扶回床上,摆了一个仰面躺着的姿势,又很耐心地把封澄露在外面的手臂收回到了被子中,又不放心地掖了掖被角,“真是……”
这些事情他从前从未做过,好似一碰到封澄,便自然而然地全学会了一样。
赵负雪摸了摸封澄的额头,不烫了,他收回了手。
兴许是大病未愈的缘故,她的脸比平常更苍白一些,赵负雪正欲出门,在她脸上端详片刻,忽然挑了挑眉。
封澄这个觉睡得并不安稳,眼前总是乱七八糟地做着梦,一会儿是长煌大原上杀声震天,一会儿是金銮大殿上请旨出征,一会儿又被天机院那几个小泥崽子抱着腿撒泼,桩桩件件乱七八糟,她在梦中都心烦无比,谁知蓦然一转眼,竟然回到了赵负雪的鸣霄室。
四周陈设一如往日,赵负雪的院前栽种如云桃花,此时正是开花的时节。
其实封澄总觉得,照着赵负雪的样子,院中更应该种些梅兰之类的君子之花,这如云粉雾笼在雪窟窿似的鸣霄室上,着实有些违和了。
心里这般想着,封澄也就这么顺嘴讲了出来,谁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是吗?”
封澄悚然一惊,周身汗毛根根炸起。身后传来轮椅碾压落英的细微动静,随着一阵冷冷松香,赵负雪来到了她的身边。
十九年后的赵负雪熟稔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我梦中了。”
封澄僵在原地,不敢说话。
她总觉得这个赵负雪好像怪怪的,按理来说,她梦到的赵负雪,应当是像海洛斯捏出的幻境一般,所行所言,都该是从她记忆中拼凑出来的。
他从来不会用这般语气对她说话,师尊与她的少有的交谈,从来是简之又简。
这个赵负雪,好似脱离了她的掌控,陌生得不像是她的梦境。
还没等她想明白什么,身下便陡然一空,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封澄受惊不已地回过来神来,眼前一幕几乎让她大为骇然。
赵负雪,她那个病弱不已、目下无尘的师尊,将她按在了他的腿上。
几乎下意识地,封澄蹦起来就想要逃——这个梦做得太过荒诞了,怎么可以对师尊如此亵渎?
没等她挣扎起身,轮椅上的赵负雪便轻叹一声,轻轻地按住她:“不要乱跑。”
这一按仿佛千钧,力道之大好似钢筋,封澄当即被按住,不得挣扎。
她瞳孔剧烈震抖,抬眼看向赵负雪。
是,没错,的确是她的病弱师尊。
他的皮肤比以往苍白很多,唇上无半分血色,眼睛微微半合,长发如瀑散下去,依然是那副赛雪欺霜的绝色。
如若对着小赵负雪,封澄还是很敢欣赏一下的,可面对着她敬仰了半辈子的师尊,封澄的眼睛都不敢对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令封澄更为骇人。
赵负雪抱着她,轻柔地将脸埋入她的颈中,随后颈边一温,封澄意识到赵负雪在慢慢地啄吻。
“梅兰苦果,不好。”
颈边传来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封澄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焦在原地,赵负雪吻了许久,好似终于发现面前的封澄僵硬如木头了:“弄痛了?”
说完他便笑了,这笑意不达眼底,却温和无比:“痛了也好,痛了便不跑了。”
说着,赵负雪的吻便隐隐向下去了。
封澄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意识到这个赵负雪想要做什么,当即头皮一炸,她毫不犹豫,反手抽在了这妖魔的左脸上,只见那妖魔怔了怔,封澄借此机会,抬手咬血,一粒血珠霎时将他的手钉在了轮椅上。
封澄一把推开他,夺路而逃。
“见了活鬼!”封澄一边跑着一边破口大骂,“什么妖魔鬼怪披着赵负雪的皮坏我道心!陈家这缺德太多,搞得风水有问题吧!屋子里面进色鬼了都没人知道!!!”
随着破口大骂的封澄逃走,鸣霄室外更是一片寂静,被她当作妖魔鬼怪的赵负雪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怀中人已经逃去。
梦中诸久,她从不会生动如活人,不会反手抽人,更不会破口大骂。
赵负雪看着封澄的背影,良久,抬起那只被洞穿的手。
血修的鲜血没了灵气,蜿蜒而下。
如若封澄逃得慢一些,便会发觉,她洞穿了赵负雪的手腕,本该受伤的人,却没有血流出。
他轻轻地舔了上去。
良久,赵负雪抬起头,看着封澄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鸣霄院中逃出后,封澄又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这堆梦境搞得她颠三倒四,混沌不清,待她听到晨钟的鸣声时,她终于拼尽全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日光透过窗幔,封澄盯着窗幔上连绵不绝的“陈”字花纹,木然发呆。
方才荒唐大梦的余波仍震得她骨头发麻。
封澄缓了半日,慢慢地低下头,捂住了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好似有成千上万头大象奔驰而过,碾得她碎成渣渣。
——她做个破梦,肖想上自己的师尊了。
赵负雪身上的冷香气,柔软的触感,以及拥她入怀时,那珍重又熟练的动作。
封澄一想起来,脑中便搅合成了一团乱麻,她在床上径自煎熬,只觉得哪哪不对劲,纠结得恨不得原地吊死。
正在她魂飞天外之际,门口忽然被一人拉开:“喂,起来吃药!”
封澄:“……”
封澄:“!!!”
这个声音!
要问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实打实的,必然是赵负雪!
她想也不想地,随意掀了外裳便草草系上,跳下床穿上鞋,眼疾手快,风一样从赵负雪身边蹿了出去,赵负雪手上还端着药罐,被她冷不丁一窜,一时之间竟还腾不出手来捉她,他左支右绌,挡门未果,当即火冒三丈道:“你上哪儿去!你给我滚回来!”
封澄好似听到厉鬼索命,头也不回,逃得更快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步子来,回头一看,看不到她的住所,封澄才发觉有些迷路了。
陈氏山庄占群山数座,在西琼这种又热又干的地方,独辟一方水秀山清,室外仙境。
即便二人是奔着陈家不利去的,陈风起还是十分妥当地给二人安排了住所,不知怎么想的。
封澄一边向山下去,一边啧啧赞叹。
陈云那小子,当真实诚,说是西琼第一大家,还真能当得上西琼第一大家。
正行至转弯间,封澄冷不丁地撞上一人,那人手上捧着一只陶罐,封澄一惊——她从这只陶罐里闻到了熟悉的苦味。
抬眼一看,面白,笑意莹莹,手腕一条蛇纹。
封澄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细看却又不认得,但若是让赵负雪来一认,来者便不必自报家门了——这人不是当日被救出来的无辜侠医,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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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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