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幻境已然被海洛斯的魔气冲得七零八落,四周雾气也随着动荡奔逃,幻境寸寸龟裂,陈云又惊又茫然:“发生了什么,幻境怎么裂开了!”
随着灵力与魔气的冲击,众人重新回到了农家小院中。
腾腾煞气散去,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魔。
心口插着一杆血枪。
一击必杀,毫无废话。
封澄慢慢地站起来,眼底冰冷,赵负雪怔然收剑回鞘,见她血枪收回手心伤口,随即伤口又飞快愈合。
他想说些什么,可喉结滚动了滚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海洛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强悍人魔,他自从进入幻境起,几乎没帮上什么忙,还险些害得封澄被海洛斯偷袭。
生平第一次,他有些无措和不安。
封澄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对着众黑衣人道:“有伤的立即出去,没伤的暂且留下,一会儿救人,再派几个人去报天机所,命他们来人结案。”
闻言,黑衣人似乎又要扭扭捏捏地推辞,封澄一个眼神横过来,众人当即不敢吱声,井然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魔是没有轮回的,人魔临死若在之时尚未度化,便与天魔无异,海洛斯浑身上下犹如一只漆黑的巨鹰,胸口血洞不断地冒出血沫。
“人在哪里?”
海洛斯不愿搭理封澄,半晌,才呵呵冷笑,讥诮道:“地牢里。”
一旁的黑衣人早已大惊失色地准备救人去了,封澄看着众黑衣人的背影,道:“都活着?”
海洛斯又想冷笑,可不断溢出的黑血却令她呛咳起来。
封澄走向地牢:“死时为魔,你死后无轮回……抱歉。”
海洛斯大笑:“值了,老娘的仇是自己报的……”
慢慢地,巨鹰在封澄身后化作漆黑碎屑,封澄闭了闭眼睛,继续向地牢走去,忽然间,身后有人惊呼:“大大大……大人!她,她留了个,冒着血洞的心脏下来!”
封澄怔了怔。
半晌,她道:“挖个坑,葬了罢。”
海洛斯消散,魔气自然随之炸开,封澄鼻尖吸入魔气,刹那,她的心跳骤然剧烈,猝不及防,眼前竟然一黑,吐了一口血,随即软倒在地。
陈云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地扑过来扶她;“怎么回事!快叫医修,医修来!”
眼前似乎有人走来,封澄抬起头,对上了赵负雪微沉的脸色,她想笑一笑,却疼得笑不出来。
赵负雪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的目光停在她后背的伤处,片刻,蹲下身来,对陈云道:“我来扶着她。”
陈云愣愣地哦了一声,忽然就觉得,自己大概不是很适合在这里继续晃了。
身着黑衣的医修来到了她身边,封澄便伸出手道:“麻烦大人。”
医修郑重地按上去,一板一眼地开始把脉,她心下好笑:“小伤而已,倒不用如此紧张。”
医师不言,脸色却越来越沉。
封澄察言观色,心下一突:“怎么了?”
赵负雪偏了偏头,有些留神地听着。
“姑娘从前,也有这般吐血之征吗?”
封澄想了想,摇摇头:“从没有过——这是怎么了?”
医师叹了口气:“中毒了,积年之毒,时日颇久,罕见无比,恕我才疏学浅,的确无能为力,我给姑娘开个方子,权当有用吧。”
“权当有用又是什么意思?”
医师停了收拾东西的手,指了指东面:“看到那边了吗?”
东面是古安最繁华的地方,酒旗招摇,缭乱迷人眼。
医师:“意思就是想点吃什么就快吃点什么吧。”
不知为何,赵负雪脸色有些奇怪,封澄无暇顾及,她一把拉住医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就没有解毒的办法了?”
他捋着胡子道:“自然是有的,天下岂有解不了的毒?只是这毒刁钻,小老儿无能为力。”
封澄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不是无可救药就好。
死过一次的人了,多活一天也是赚的。能一直活下去,那便是赚上加赚。
不知为何,赵负雪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边陈云大喊道:“快来人!这里有七八个活人!”
赵负雪当即起身要去,忽然间,袖子被人往上一掀。
手臂上一刀骇人刀伤,鲜血淋漓。
赵负雪定在了原地。
她撕下块干净衣摆便若无其事地开始包扎,封澄笑吟吟道:“刚才就见你脸色不好了,不必强撑着。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发觉得快,海洛斯说不定已经将我撕开了。”
赵负雪只觉得一股生平仅见的怪力钳制得他无法动弹,他微微垂下眼睛,道:“……抱歉。”
若非他中了招,封澄也不至于被海洛斯偷袭。
封澄拍了拍他的手臂,肌肉紧实,她心底啧啧两声——小师尊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不曾想胳膊练的不错。
见少年赵负雪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封澄心中好笑,索性调戏道:“作为补偿,不如胳膊给我捏捏?”
赵负雪登时脸便红了,他抬起眼来,本想大骂一声不知廉耻,可这句不知廉耻在口中转了半日,反而化作一句:“……捏。”
话音方落,封澄愣住了。
赵负雪后知后觉地面红耳赤起来,他猛地把手从封澄手中抽回,转头便毫不犹豫地走了,好似她是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
封澄手上还有他的留下的体温,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哑然笑了。
虽说海洛斯成魔之事仍旧疑云重重,但封澄心底莫名轻松了许多。
清点好幸存者,陈云心有余悸地走过来道:“还好找到了,否则要出大乱子了。”
封澄点点头:“这些是什么人?”
陈云默了默,想了想,他目光一转,望着封澄:“恩公姑娘是外来人吧?”
封澄又点了点头,陈云道:“这些都是要在我们本地大祭典上表演的姑娘,前些日子一个也不见了,吓坏了我们。”
“看她们现在的样子,倒是没受什么伤。”她留神看了看,道。
岂止是没受伤,简直是连惊吓都没受,一个一个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梦游一般的神色。
海洛斯不光偷粮偷药养着她们,甚至还把她们送到了阵法中,拿那杀人的幻境哄着人?
封澄当即费解不已地皱了眉——这是什么活菩萨。
陈云偷偷瞄着她:“不知能否问姑娘件闲事?“
封澄皱眉思索,随口道:“你问。”
陈云深吸一口气,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姑娘家住何方,芳名为何啊?”
封澄回了神:“……”
封澄道:“无名无姓,居无定所。”
这句话就是拒绝的意思了,陈云却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行?不如姑娘去我那里住,我家宽敞,住得开,也让我爹来替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何?”
忽然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冷哼,封澄一回头,只见赵负雪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好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一样。
封澄的目光落在赵负雪身上,有些意外。
他不是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正在封澄皱眉思索之际,陈云又对赵负雪道:“公子也跟我走吧?我们陈家也缺人才,你们来的话,要什么灵器,随便挑。”
赵负雪兴趣缺缺,不耐烦地转身:“告辞。”
陈云:“……”
陈云面目狰狞:“这位公子?我陈家乃西琼第一大家,库房包罗奇珍,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好,要走。
封澄想也不想地,一把抓住赵负雪的衣袖,道:“公子留步。”
赵负雪低头,只见一道符轻飘飘地落在他袖上。
***
夜间的古安郊外,漆黑一片,野草丛生,鬼比人还多。
陈云奇怪道:“你不是告辞吗?为什么跟了上来——话说这位公子的脸怎么这么奇怪?”
赵负雪脸色铁青地看着绑在二人手上的符咒:“……”
封澄咳了咳,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
方才一时情急,只好把人生拉硬拽了来,所幸少年时期的师尊还嫩些,好对付,说不通直接拽走就好。
她只知道赵负雪劫起于此年冬,可具体是什么时候,还真没有具体的记载。
不可能到了冬日再到处寻赵负雪,说来今日偶遇他,已然是奇中之奇。现下最稳妥的路,就是从今日到赵负雪劫起,赵负雪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可偏生赵负雪对血修深恶痛绝,估计不会和她走。
眼下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能一直把人捆在身边,封澄头疼不已——如何是好呢?
一路上,赵负雪拒绝和封澄说话。
陈云极为珍惜这个招揽高手的机会,又对着封澄极力夸口陈家众高手的丰功伟绩:“我爹是天下数得着的大人物,响当当、顶天立地的男人。当朝皇后娘娘姜允曾亲口夸赞过我爹,说他‘忠肝义胆’‘举世无双’,你们知道当年的怀良之战吗?我爹……”
他离了爹简直没法说话,封澄终于听烦了,她沉吟片刻,幽幽道:
“你们陈家,给血修供粮吗?”
陈云一怔,随即声音更大了:“我们陈家的膳房是千里挑一的好!天香楼厨子,地珍楼掌勺,你想吃什么就叫什么!”
封澄慢慢地道:“是吗?只是我身为血修,一顿要三对童男,三对童女,每月一个修士,剥皮拆骨,大锅慢炖,你们也能做?”
世界安静了。
他终于像被掐了脖子的鸟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半字招揽也不敢说了。
赵负雪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一行人到达陈氏山庄时,夜已沉了。
山下防卫森严,月色照着立在山前的碑,碑上是四个大字,乃当代名家所书“陈氏山庄。”
封澄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这座陈氏山庄。
在西琼之地,能有这么几座山头,不可不谓之豪贵。
真是苦寒之地,一株奇葩。
恰在此时,符到了时间,轻飘飘地从二人手腕处落下,赵负雪猛地退开三步,抽开了自己的手。
他冷冷道:“你想入伙,只自己去,我不奉陪。”
眼看着人拂袖就要去,封澄再无拦人之法,情急之下,索性牙狠狠一咬,心道一声:“对不住了,师尊。”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赵负雪的腰侧抽出见素,速度之快甚至连赵负雪也未反应过来,这剑在她手中凭空出了悍然催天之势,封澄一剑破空,径直向那巨石劈去——那奇石所立的“陈氏山庄”竟被这一剑当空劈成两半!
整整齐齐,无半粒碎石。
众门房愣在原地,陈云眨了眨眼,又忍不住揉了揉眼。
封澄的抬着下巴,她立于山下,却像是站在了山巅之上、家主的座前。提剑,她咬牙道:“一月后,我要见你家家主出现在天机所门口!”
“若不来,下场便如此石。”
说罢,封澄转身,还剑入鞘。
在众人震撼无比的目光下,纵身向山下跑去,还不忘转身拉着傻在原地的赵负雪。
夜风呼啸,赵负雪错愕看着他被紧紧抓着的手。
跑人家山庄下面,威胁家主——这妖女修血道修疯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说。
封澄回头,向他亮出一口大白牙,然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半拖半拽地将他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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