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烈火熊熊，卷食被吸引而来的虫群，黑川兄弟终于能肆意施放能力，将一行四人护在温凉的血雾之下。
“竟然都是炼金术的产物吗……”黑川朔听着耳边的爆炸声，肃然道，“足以致血族于死地的精巧机械，何等恐怖。”
公生明取下眼镜，用布料细细擦拭白雾，说：“这些虫子内含的火药品质、威力，远远胜于外界民间，我们对真正的炼金术士了解太少了。”
在公生明的带领下，黑川家历时一百九十七年的深处探索，终于迈过了那条禁区线。
若说由虫群操纵的生物尸体，还能勉强为这片寂静的死亡之地带来一丝鲜活，那么，越往深处，则是越浓重的死气。
没有生物活动迹象，没有声响，连茂密的植被都毫无活力。
公生明拿出测温计，面色凝重：“四十五摄氏度了。”
“主人，看西偏北二十七度方向。”
低矮灌木丛中，叶片掩映，隐约有铜色闪烁。
是与那张截图一致的周边景象，他们进来的目的，达成了。
让黑川兄弟警惕四周，公生明与昭向灌木丛走去，他不免在心底吐槽：“所以为什么在别人地盘偷偷干这种事，还非要留下能象征身份的证据呢？”
昭顺着持续的波长搜寻，说：“我也不明白。”
“难道是为了标记专利？”公生明迈过几块零散的骨头，俯身拾起那枚卡在枝丫间的会徽，“啊，像是无意间落下的。”
徽章掉落的位置刁钻，与“虫后”的相隔不足两步。
“虫后”的真身是一台涂成深绿色的正方形铁盒，上方有块圆形凹槽，公生明将徽章安上，严丝合缝。
“波长消失了，主人。”昭说，“您关掉它了。”
公生明手上把玩着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盒，扬声道：“朔君、望君，情况如何。”
“外面的爆炸平息了。”黑川望挥手，一道血雾裹来数只黑虫，“黑血翅虫也不会自爆了。”
公生明摊开手掌，垫上手帕，说：“你们把灌木丛下的那堆骨头收集拼装了，我研究虫子。”
拆解现场着实简陋了些，公生明所带工具也不算完备，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损坏好几只，手帕都被炸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刺鼻的火药味让他连打喷嚏，许久未曾如此狼狈的公生明咬牙：“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了？谁还不是个天才了。”
公生明精神再度集中，昭默念咒语，为他营造出绝对安静的环境。
“成了。”
指甲盖大小的躯体内，零件精细，环环相扣，公生明已经完全明白黑血翅虫运行的原理。
翅膀链接着点火装置，停止扇动时便会引燃火药粉、自爆。触角则是收信装置，接收“虫后”的命令。
不过，怎么会没有能源储蓄装置？公生明皱眉。这么庞大的虫群要依靠什么活动一百九十七年？
“主人，黑川朔说那是副人体尸骨。”昭出声，撤了屏障。
公生明捏了捏眉心：“嗯，如我所想。能确定身份吗？”
“是不死族的人。”黑川望拿起一根腿骨，在刀刃劈砍之下，毫无损伤，“只有他们的骨头才会坚硬如精钢。”
原来是能被杀死的吗？那“不死”这个名字也太容易让人误解了。公生明掂量起骨头，外表和重量都平平无奇：“死亡原因呢？”
黑川朔沉吟半晌，说：“不死族人虽然躯体表皮难以破防，除非是从内里下手，或是巨力压迫，还是会普通死亡的。”
你这不什么也没说吗。公生明拍了拍手：“走吧，再深入看看，他们想要守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看来这场撤离十分匆忙，否则星辰之子的人不会冒险不收尸留下证据……可是什么才会让实力强劲的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他们既然能布置下雾与虫能绝对封锁血族的陷阱，就绝不会仅因担心被血族发现而放弃继续研究。
公生明脚步忽地顿住，问：“雾墙的具体产生时间，你们知道吗？”
从接触到“深处”这个概念开始，公生明的一切了解，都是出自黑川家提供的资料，但是，如果资料有所隐瞒呢？
比如，从未详细记载的“雾墙”。
第一份影像说它是莫名出现，黑川兄弟说它与神血之湖传言出现时间相差无几，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
沉默的回答。
公生明面不改色，与昭并肩而立。他不怕黑川兄弟暴起发难，这种对峙时刻，气势最重要。
黑川望举起双手，耸肩道：“阁下，不愧是您，我和兄长还以为能瞒过您的。”
黑川朔搭在刀柄的手松开，鞠躬歉然：“我们为第二次试探诚挚道歉。”
“解释一下吧。”公生明冷笑一声，“二位，你们请求帮助的态度，实在不诚恳啊。”
黑川朔看似体谅的劝解，黑川望以退为进的不拘小节，还真的降低了他不少警惕心。再加上一周以来高强度用脑，他就顺着黑川提供的路线思考下去了。
人还是得多睡觉。公生明反省一通，得出重要结论。不仅为了长高，更为了大脑清醒。
黑川望无奈道：“阁下，女神在上，血盟在体内，请相信我们绝无恶意。我们是担心您得知真相，会退缩。”
“毕竟，您只是人类。”
早就想说了，你们的种族歧视现象真的很严重，在这种大融合背景下，很不好欸！
“但您展现出来的敏锐力、战斗力，足以让我们相信您的为人。”
行，再多夸点我就原谅你们。
“我们对深处的探索，的确是从一百九十七年前开始的，也是那时雾中才出现了黑血翅虫。”黑川望指尖调动雾气，“而我们轻易相信‘神血之湖’存在，则是因为这片本来，仅有我们血族能看见的血雾，突然在世间显现姿态。”
“你的意思是，”缺失的线索补齐，公生明瞬间了然，“雾气一直存在，但它莫名能被所有人看见了。而血雾，与你们的力量同源。”
黑川朔颔首：“我们希望那是女神的意志体现。所以我们第一时间以利齿鳗泛滥成灾为借口，封锁整片沼泽之地，同时着手准备深入探索深处。”
后面的事，就是当下这般：探查因黑血翅虫屡屡受挫，不得不搁置处理，直到女神钦点的救世主——公生明出现。
“黑血翅虫是星辰之子的手笔，”公生明眯了眯眼，“所以他们对这里的了解，大概已经远胜你们了，家主大人，有何感想？”
黑川望粲然一笑：“区区第二，小偷小摸的手段可没有再成功的道理。”
说得比唱得好听，有本事别来求我这个第三出身的人类啊。公生明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正欲说话，一声尖啸兀地刺破空气，千百滴惨绿色的液体从天而降——
“小心！”
液体极具腐蚀性，纵使黑川兄弟反应迅疾，血雾荡开大半，仍有不少砸落在他们周身，植被顷刻化作齑粉，散发阵阵恶臭。
“不好……”
咚、咚，两人倒地。
公生明讶然，他没想到这股不知名的气味威力这般大，黑川兄弟不过数秒就晕倒在地。
“还活着。”昭说，“要不要保护他们，主人？”
公生明哼了声：“谁让我心地善良。把他们拖到‘虫后’之前的地方吧。”
“好。”
昭又为他们施加了保护罩，问：“主人，您怎么看刚刚的袭击。”
公生明正在心疼被洞穿的袖摆，答道：“说明我们快揭开惊天大秘密了。哎哟，可惜我这么好看的衣服了，这笔账得记在星辰之子上才行。”
“对了，昭，你还能感受到肋骨的联系吗？”
“可以，就是我们方才前进的方向。”昭沉心仔细分辨，“但我现在能确定，那并非我的肋骨正体。”
公生明挑眉：“神之骨难道还能有仿品？”
昭点点头：“如果是不死族，也并非没可能。他们是除了我之外，最接近祂的造物。”
再次踏足遭受攻击的地方，公生明叹气：“女神大人是有多无聊？现在世界发展成这个样子，祂会满意吗？”
昭顿了顿，笃定道：“会的，我相信祂很爱这个世界。”
“是是，”公生明收集好小撮粉末，“在那之前，我勉为其难地替祂拯救世界吧。”
测温计显示的温度已接近六十摄氏度，公生明抬头，望着薄薄覆盖在上方的血雾，吸气：“或许雾气的出现，其实是为了保护这里。若是放任高温蔓延整片沼泽之地，生态环境早就一塌糊涂了吧。”
一层水纹似的波光涌动，拦住了公生明前行的道路。他伸手触碰，一片温热。
“这和你在我身上施加的魔法是同一种吗？”公生明想起昭为他隔热使用的水纹。
“是的，”昭轻声念诵，“不死族的自然魔法之一，水罩。大多用于隔绝、保护、降温。”
波光颤动，缓缓露出一人高的出入口，烫人的热气扑面而来，公生明拉上昭的手：“我们进去。”
进入水罩的刹那，公生明就听见了手中测温计碎裂的声响，感受着魔法都无法彻底阻隔的炙热，他咂舌：“原来如此啊……”
眼前，是一具巨人的尸身。
昭抱着公生明飞近，看清了巨人的全貌——宛如山脉般高大，皮肤通红，蒙着白翳的眼球死死盯着天空，剖开的腹腔盛着翻滚的血液，腾升起滚烫的水汽，与血雾碰撞后激烈交锋、互相消磨。
“女神在上，”公生明喃喃道，“星辰之子到底在做什么？”
公生明：被昭公主抱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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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神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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