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没来由的心惊了一瞬，失手打碎了一个试管。
玻璃渣在地板上零散不一，像是谁瞳孔中的碎光。
“……”昭蹲下身，拾起一枚碎片，他好像感受到了灵魂的震颤。
“手生到这种地步了？”伊凡挑眉，扔去一张手帕，“收拾收拾。”
昭瞥了眼一无所知的伊凡：嘁，还好意思说了解公生明呢，这不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包起碎渣，扔进废料桶，昭说：“我有预感，你的私心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同感。”派希亚推开门，“但是，两位能把精力放在正事上了吗？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未知的毒性灾难吧。”
伊凡从派希亚的表情上读不出什么信息，眉眼一弯：“好好，我力邀的大天才都开口了，我也得加把劲了嘛。只是，公生明呢？我也邀请了他帮忙的哦。”
派希亚露出个非常刻意的假笑：“收起你的假慈悲，唯恐天下不乱的伊凡。”
“哎呀呀，一句话道出我的本质了，不愧是我用心养大的好孩子。”伊凡感动地说，“但是，我已经领先你们很多了，该你们努力追上我。”
伊凡一摘护目镜，往桌上一搁，摆摆手：“我要去打扰公生明啦，别太羡慕我。”
房门被派希亚按住，昭配合默契地反绞伊凡的手腕，伊凡的胳膊发出清脆的响动。
这可是不死族的身体。
“昭，你……”派希亚哇了一声，“对伊凡出手就下狠招的举动，足以限制他的力量，你果然是那个Light吧。”
“嘶，疼疼疼，”伊凡骂道，“少公报私仇了，Light。”
昭没理会伊凡，礼貌的对派希亚说：“抱歉，一直以来瞒着你，你婴儿时期，我还抱过你。”
“哎哎，道歉就不用了，我跟明什么关系就和你什么关系。”派希亚掩着嘴，“以前我只当明自恋呢，没想到是受你影响……”
“你俩在客气什么？”伊凡额角渗出冷汗，昭这几乎算下了死手——公生明的，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不还是被自己气得要死吗。
昭瞥视一眼伊凡，又加了点力气，继续说：“我从未试图影响过主人，他的意志才是我的一切。无论是‘Light’或‘昭’，我都是‘公生明’，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和主人的关系。”
伊凡受不了了，拧身一变，抽离昭的桎梏，棕色眸子泪盈盈地瞪着二人：“派希亚，当初你能被黄金鞭捡回来，还不是有我通知Light的功劳。”
派希亚靠着门板，吹了吹指甲：“哦，那谢谢你了啊。但是呢，直到明自己醒来之前，你都别想出这扇门。”
伊凡活动着肩颈，齿关嘶磨：“好好，那除了暴力手段，二位能否拿出点专业态度留下我呢？”
“派希亚，你未完成的部分我有了一定思路，我暂替主人来帮你吧。”昭看了眼自己的手，就差把“可惜让你逃了”挂在脸上了。
伊凡狠狠地吃了满腔闷气，愤愤地想：总是仗着能与公生明心灵相通，对其他人的威胁视若无睹。
不过，他的确试探出了一件事：公生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一种只有Light能察觉的变化。
该死，果然他错过最佳时机了，要是没被打断就好了，现在能和公生明惺惺相惜的，就是他了。
胸腔装着的心脏彷佛失去跳动的意义，伊凡卷起清风一阵，恹恹地躺上派希亚的吊床，说：“都不欢迎我，那我就睡觉吧。”
昭安抚地顺了派希亚的后背：“随他吧，总比捣乱好。”
……
公生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扫疲惫，甚至有眼睛度数重归5.2的清晰感。
掌心托起洒进房内的白月光，他翘起嘴角：倒是让派希亚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没想到能和从前的自己会面。
不过那时候的世界……呃，也太粗糙了，要做比喻的话，现在的世界简直是加装了各种材质、音效mod的全新版本。
造物主的工作挺不好做的。
公生明略微共情了从前的公生明。
可是救世主的工作也很难做啊。
公生明扶额苦笑：他知道自己一定早有安排，可问题在于，人类身份的他，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
真被伊凡的攻心计说中了。公生明对“折磨未来的自己”无所谓，但“折磨爱自己的亲人”不可以。
妈妈……伊温斯……他该如何给米尔迦一个交代？隐瞒吗？还是直接告诉他，你母亲的死是救世的必要一环，而我策划了这一切。
公生明没办法假装清白。
“明，你醒了！”
手臂爬上一条冰凉的金斑黑蛇，公生明感觉到乌洛舔了舔自己的脸。
公生明当时以为是身上的神骨，使乌洛错把自己当做了神明，他也是因此愈发肯定昭的目的是让神明用他的身体复活。
显然，这个推测可以说是错得一塌糊涂，昭只是在为他找回力量，还因为自己“顺其自然”的命令，无端被疑。
“乌洛，当时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乌洛的语调很轻快：“灵魂的气息！后来又尝到了你的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哦！”
“能形容一下吗？”
“就像月光晾过的青草地，水灵灵的。Light和你相同，但他更寡淡！没什么意趣，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乌洛的亲热地缠住公生明，翠绿的蛇瞳紧紧地跟随他的视线移动。
公生明心生些许愧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将乌洛独自留在了无人岛上，此后种种颠沛流离，都有他的一份责任。
不管当初身为神的他是如何做想的，他得为此负责才行。
“对了对了，你睡觉的时候，金发碧眼的来过，让我转告你去找他。”乌洛蹭着公生明的手掌。
米尔迦？公生明眼睫一颤，深呼吸后说：“好，我知道了。”
“你心跳得好快，好不容易Light不在，我陪着你吧。”乌洛兴奋地说，“我在房间里待了好久，好无聊啊！”
乌洛攀在公生明的小臂上，洁白的皮肤衬得他愈现乖顺而诡异。
公生明对着落地镜，挽起自己又长了不少的黑发，黑亮的双眸熠熠生辉。
如今的他，与神明的他，外貌上毫无分别，可内心呢？“祂”想把“他”，捏造成何等模样。
“米尔迦，你找我？”
扣响房门，公生明瞧见米尔迦正埋头于一堆文书之中。
“啊啊啊，明你来了，快坐。”米尔迦抓了两把头发，“又要到年终总结了，书面工作折腾死我了。”
公生明笑了声：“所以又拉我来做苦力啊？”
米尔迦叹气：“那怎么能呢，放心，我已经做得很熟练了。今天是想跟你坦白点事情——昭的事情。”
米尔迦将伊温斯的医生的事和盘托出。
“……对不起，父亲总拦着我，说让你提前知晓，对你不好。”米尔迦锤了下桌面，“可是，隐瞒就是对你好吗，我不这么认为。”
他又心虚地垂眼：“结果依旧瞒了你很久。”
米尔迦的态度点醒了仍在纠结的公生明。
“哥哥，我……也有事想对你说。”公生明深深地吸气，“关于妈妈。”
公生明没有妄加揣测，仅仅将他目前所收集到的信息，通通诉诸于口，再无半分隐瞒的打算。
“我也不清楚，伊温斯为何会出现在那时候的我身边，收养我，成为我的妈妈。时间线对不上、记忆有差错，处处都是谜团，我本想查清后再告诉你，但是，你说得对，‘隐瞒从来不是为你好’。”
语毕，公生明攥紧拳头，等待米尔迦的发作。
“明，妈妈是个很温柔很强大的人，对吧？”米尔迦弯起笑眼，“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的。”
“不用有愧，明，我们是兄弟，不是吗？我能明白，她也很爱你，这就够了。”
冥冥之中成为兄弟的两人，第一次毫无隔阂的相拥。
“话说回来。”米尔迦道，“派希亚、昭，还有那位伊凡会长，晚饭都没出门，没事吧？”
他们三个居然好好地待在一起整个下午了……
“砰！”
巨响伴随几乎撼动地面与天花板的震动，两人齐齐定位到出事地点：派希亚的工作间。
已经烧起来了。
火光冲天，幸好三人都不是普通人，安然无恙的在倒塌的瓦砾边互呛——是派希亚和伊凡。
“哈哈哈哈哈哈瞧瞧你那张黑煤炭似的脸！”
“哈？我呸！还不是你用风把灰全扇我脸上了！”
“伊凡，闭嘴，你笑得好难听，来灭火。”
用不上人力救火，公生明和米尔迦来到他们跟前时，昭与伊凡已用自然魔法熄灭了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大火。
“昭，怎么回事？”公生明扳正昭，面向自己，“怕打扰你实验，没跟你联系，你们倒是有爆炸性突破了。”
“别抢攻！”派希亚矜持地举起手，“是我的灵机一动。”
米尔迦迅速心算了这笔年终前的额外支出，微笑：“派希亚，你的预算还够你折腾吗？”
“你——小气！”派希亚跺脚。
“米尔迦副会长，这笔支出算在炼金术协会身上就好。”伊凡说。
米尔迦听出伊凡话里带刺，正欲礼貌推拒，公生明微微一笑：“既然你有心，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派希亚，记得整理好损失清单交给伊凡哦。”
送上门的冤大头，还是伊凡这家伙，不敲一笔都对不起派希亚。
几人稍微梳洗后，转移至议事厅。
“派希亚，说吧。”
派希亚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现，但验证了可行性——神血与毒液能够互相侵蚀，突破某个平衡点时，会产生爆炸。”
起因是伊凡无聊，翻找派希亚的工作间时找到了抽血工具，派希亚又问起上次以防不备的血袋去向，昭拿出来后，派希亚灵光一闪：
“血族的传承与神有关，能与毒液算是同一级别的，它们能不能发生反应呢？”
砂砾附着的毒液风干多年，血液含有血族的血脉杂质，一时二者之间陷入角力，紧接着，那滴血完全包裹住所有砂砾，发出刺眼的白光，爆炸，就这么发生了。
“只要适当调整份量，神血就可以成为对付耶梦加得之毒的药引。”
公生明抬起手腕，咋舌：“早知道那天受伤后，就该把我的血都收集起来。”
他也后知后觉地明白，昭指名要求黑川兄弟供血的原因了。
与那个单项宣誓血盟无关，而是因其获得神血锤炼的血液，方才堪堪适配公生明。
昭严肃地说：“不能由您献血。您目前还是纯种人类，是跟不上供应要求的。”
“是啊，”米尔迦对公生明失血过多有心理阴影，“明天去黑川家就好，你别乱来。”
公生明收回手，微微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兄弟抱一下~就说句心里话~我们的伊温斯真的养出了两个非常好的崽崽呢。
追读的宝贝们，你们真的忍心看我天天在本章说自娱自乐像个傻瓜吗（抹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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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疫病与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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