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光的夜色里,他爬在地上,又累又饿。
他想快速离开这里,可丝毫使不上力气的双腿却阻碍了他所有的想法。整整爬了一下午,他的双手已经磨破,可也只不过爬出了一段短短的距离而已。
眼前的山势连绵,看不到尽头。
他会死在这儿。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
低低的兽吼声响起,有野狼嗅到血腥味儿围了过来。
绿色的眼睛充满贪婪。
他想躲,可疲惫的身体,疼痛到近乎麻木的手臂,都宣告着他的无力。
看来是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可他不甘心,那些害了他的人他还没有收拾了,他不甘心!
他撑起身体,狠厉的看着那些狼。
只要不死,他就不会放弃的,他要回去,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野狼们蓄势待发,扑了上来。
他的手掌紧紧抓紧地面,咬紧了牙。
就在最后一刻,那些狼忽然飞了出去。
他茫然了一下,然后落入了一个充满浓郁香气的怀里。
“诶呀,哪里来的人类小崽子?”他听到一个软糯婉转的的女声说。
是谁?
他抬头想去看,可周围却仿佛迷雾般瞬间散去,一股失重感传来,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睁开了双眼。
盛弘深醒了。
床头的电子时钟跳了一下,1点了。
他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那个梦。
那是他八岁那年,被绑匪绑架,索要赎金不成后被扔在深山老林等死的记忆。
可今晚的梦却不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那一次他运气好,落到了一个有水有果子的地方,靠着那些东西活到了救援者找到他。
没有狼,也没有救了他的人。
可这个梦……
盛弘深陷入了沉思,其实从那次被救后,他就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一切都十分正常,直到今晚这个梦。
难道这就是他忘记的那段记忆?
是真?是假?他又为什么会忽然做了这个梦?
那个女人又是谁?
他拼命回想着细节,可却一无所获。
那个女人的出现让他心绪产生了波动,导致他没能继续看下去就结束了。
一夜好眠,绮玉被管家叫醒,发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
等下楼后,她才发现不止是管家,一众佣人们也都是这样。
做什么都轻手轻脚,比往日更加小心谨慎了许多。
以前还会交头接耳说两句话,今天则噤若寒蝉,别说说话了,连对视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
绮玉的这个疑惑在看到盛弘深后就得到了答案。
往日面无表情的人今天变成了面色阴沉。
从多云,换成了阴天。
他面前摆着一盆滚烫的水,他则揪着花瓣直接往里扔。
鲜红的花瓣在水中飘飘浮浮,逐渐褪去颜色,变成了粉色。
“这样就不好看了。”绮玉看了两眼,不赞同的说。
盛弘深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看出他心情不好,绮玉有点疑惑发生了什么,可也没太在意,坐在另一边掏出手机看起了视频。
“咦?”这一看,她惊讶了一下。
有人评论。
她点进去看了看,发现短短几条都是质疑。
‘这么真,不是刺绣吧。’
‘我感觉是真的诶,能看见绣线。’
‘肯定是P的,傻子才信,刺绣都是线做的,能成这样?’
‘图片真好看,这龙神了,谁画的?求个lxfs。’
‘同求。’
逐渐歪楼后,大家都更关注这个绣图稿子是谁画的。
哪怕是P的,也要有底稿,这个黑龙画的实在是太好了。
“才不是,明明是真的!”绮玉气呼呼的说,觉得这些人实在是眼神不好。
这么明显的绣品,他们竟然觉得是假的!
盛弘深抬眼看了她一眼。
相处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绮玉这个样子。
这一分心,因着昨晚那个梦后一直没睡好而十分糟糕的情绪顿时散了些。
“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花,拿起管家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手,看着绮玉问。
“这些人竟然说我绣的黑龙是P的,过份!”绮玉很不高兴,伸手使劲按着手机回复评论。
‘才不是P的。’
‘是真的绣品。’
‘我画的。’
回复完,绮玉看着手机,还是很生气。
觉得这些人类实在是见识短浅,竟然能把一副绣品认成假的。
“你把手帕给我,我要再拍个视频。”绮玉想了想,看向盛弘深说。
她脸颊还带着激动时泛起的粉晕,眼中未散的怒气让那双眸子分外有神。
是相处这段时间来从未有过的神采奕奕。
“没带。”盛弘深觉得这样的绮玉很有趣,他那么刁难她都没事,竟然会因为一条帕子生气。
几个无知之人的无知之言而已。
那条手帕被他扔进抽屉,并没有带在身上。
“我不是说让你随身带着?”绮玉气呼呼的说。
她站起身,推起了盛弘深的轮椅,转身往电梯走。
“那你这就去给我拿。”她说,理直气壮到有些娇蛮。
这个时候的她倒是和齐玉有点像了。
盛弘深手指划过控制盘,漫不经心的想。
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绮玉头一次主动来给他推轮椅,速度很快,却很稳当。
盛弘深本来想拒绝,想了想后就安安稳稳的靠在了椅背上。
难得的一次,之前她看他驾驶轮椅,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新奇中带着兴致勃勃。
似乎觉得很有趣,丝毫看不出对于一个双腿不良于行的人的怜悯。
也因此,她一点儿都没有我应该帮帮这个可怜人,比如给他推轮椅的想法。
在她眼里,他是正常的。
一点儿也不善良,却正是盛弘深喜欢的样子。
他讨厌用自己来成全别人的善良。
这也是他愿意容忍她某些时候的冒犯的原因。
不过——
“你戴在这儿。”拒绝了绮玉上三楼,盛弘深讨厌别人去自己的地盘。
绮玉倒也不强求直接就松了手,不过又格外叮嘱了一声,“你快点啊。”
一想到那些质疑,她就很不高兴,想立即找到证据打他们的脸,哼!
"好啊。”盛弘深眉梢微扬,笑吟吟的应了。
然后他就在上楼后,不急不缓的在屋子里转了转,这才打开抽屉,拿了那条手帕,慢悠悠的下了楼。
电梯一开,绮玉就站在电梯外,睁大眼睛,气呼呼的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慢。”她不自觉的噘着嘴问他。
“有点事。”盛弘深随意找了个借口。
绮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手帕给我。”
盛弘深不急不缓的出了电梯,这才顶着绮玉眼巴巴的视线,取出帕子递给他。
跟着他的额头就是一痛。
“嘶——”他下意识抽了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疼痛感了。
绮玉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了,“让你糊弄我。”
当她傻啊,看不出来。
说完话,她推着盛弘深的轮椅直接去了餐厅,说,“你太慢了,管家都来催过一次了!”
盛弘深捂着额头,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慢慢的就笑了。
她竟然敢打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齐玉除了厌恶他,其实更多的是惧怕他,在独自面对他时,不管她表面上如何的高傲娇蛮,眼底总呆着抹不去的畏惧。
别说打他了,就是跟他说句话,她都下意识紧绷着自己。
多有意思。
这一个接一个的马脚,他都数不清了。
这根本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敏锐的感觉到他身周气息变得和缓,本来以为他会生气的绮玉心中不由茫然。
人类被打还会高兴的吗?
管家一直候在客厅,他敏锐的听到轮椅和脚步声后,立即郑重了些。
虽然他在盛弘深面前能说的上几句话,可他不高兴的时候,可不分这些。
结果等他一抬眼,就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
不高兴了一早上的盛弘深,在笑?
他斜飞的墨眉舒展,眼睫微垂,一派放松的样子靠坐在轮椅上。
管家第一时间去看绮玉,就见她瞅着盛弘深,有些疑惑的样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轻缓而自在。
管家心中一松,跟着就是欣慰。
这样可真是不错。他心想着,立即就迎了上去,本来想接替绮玉推轮椅,却在盛弘深的目光下退开。
不过他有心避开,却被绮玉给叫了过去。
“管家快,你推着他,我去拍个视频。”说着话,她松开了手,拿着帕子就走了。
抛下坐在轮椅上的盛弘深,头都没回一下。
盛弘深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脸上同样轻快的笑容慢慢变淡。
管家默默低下头,正要去推轮椅,就见着轮椅已经自己前行,离开了。
绮玉找了个光线很好,背景不错的地方,360度无死角的把那条手帕拍了一遍,又给了上面的黑龙一个近镜头,让人仔仔细细看了眼上面细若纤毫的绣线,自己看了看,这才满意的传了上去。
这下肯定能让那些人无话可说了!
绮玉高高兴兴的想,揣好手机,去吃饭了。
她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等到了餐厅的时候,盛弘深已经离开。看她到来,佣人忙去厨房,没一会儿就端上热乎香甜的早餐。
绮玉也没在意,自己一个人吃完早饭,就带上东西去学校报道了。
绮玉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然而,事实告诉她,并不简单。
因为她被齐玉的朋友们拦住了。
带头人物就是之前打过电话的冯念念。
一群人围着齐玉态度热络,说笑间带着恭维,最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是一个暑假没见了,要去聚一聚。
绮玉直接拒绝,却被冯念念拉住,软磨硬泡了半天,直到她冷着脸发了脾气,她才松手。
围过来的一众人噤若寒蝉,不解的看着绮玉。
“齐玉,你是心情不好吗?最近我约你出来玩你也不同意,这会儿大家都找你你还冷着脸。”冯念念有些担忧的说,“我能帮忙的话你尽管说,我绝对不推辞。”
旁边的人看她开了口,立即附和。
这些人严格起来说,比起朋友,更像是齐玉的拥簇者。
她们平日里靠着讨好齐玉从她手里捞好处,齐玉对她们态度更是随心所欲,骄傲蛮横,颐气指使。
相对来说,家世比齐家略逊一筹的冯念念,和齐玉的关系更好一些。
也只是一些而已。
“不必了,我有事,先走了。”绮玉摆出齐玉那一副傲气的样子,抬着下巴就走了。
这个样子好累,绮玉心想,脚步快了许多,想要早点回去。
身后,冯念念看着绮玉的背影,皱起了眉,说了几句话后匆匆追上了绮玉。
“小玉,我听说你跟那个人结婚了?”她欲言又止,“你不是说,喜欢陈学长,要和他去国外吗?”
她悄悄观察着绮玉的表情,带着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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